買還是不買？復牌五日、歷經生死120小時的萬科A（000002）依然懸念迭生……
該分析的都分析了，該攤牌的也都交代了。經過半年多的紙上博弈，隨著一聲復牌哨響，市場各方各自入場短兵搏殺。
復牌首日，萬科迎來第一個跌停，近百億資金奔走逃亡。據此前市場人士預計，用多種方式進行測算後，至少2個跌停板。悲觀者甚至認為4—5個亦有可能。
然而，在第二天跌停板即被撬開。寶能果斷出手護盤。在接下來的96個小時裏，流言、澄清、引誘、買入、逃出各種戲碼令人眼花繚亂。有市場人士告訴經濟觀察報，“萬科股價已經不適用正常市場價值法則了，更多來自股東間的博弈定價。”
但萬科股價的微妙平衡之處在於，寶能能承受幾個跌停板？這位動用杠桿收購萬科的潮汕商人究竟還有沒有資格在談判桌上大聲説話？
據調查顯示，站在寶能身後的是全國21家金融機構，僅僅基金公司資管計劃就達10個之多。然而，儘管傳言手握近300億元資金，寶能處境卻頗為不妙。記者從消息人士那裏得到證實，寶能係旗下公司深圳深業物流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深業物流”）一筆26.2億元的私募債臨時取消發行。
在博弈中觀望，是流動在市場當中的濃濃情緒。
復牌五日 驚魂120小時
7月4日，復牌第一天。沒有懸念，直至收盤，萬科A被牢牢按在跌停板。與此同時，上證綜指漲近2%；深成指漲1.45%；創業板指漲1.7%。
全天風平浪靜，波瀾不驚。
9點15分萬科進入集中競價階段後，在賣一和賣二檔出現了超過520萬手的賣單拋壓，而這一交易狀況也讓萬科直接進入跌停。隨後的5分鐘，萬科的賣盤（賣1+賣2）又一度超過了600萬手。午間收盤時成交6500萬元。截至收盤，萬科報21.99元/股，股價維持跌停狀態，封單逾770萬手，金額達到170億元。
萬科一字跌停，成交量9382萬。
在萬科發佈復牌公告後的週六和週日，業內人士討論普遍認為萬科復牌後至少2個跌停板。概括起來可以綜合以下四方面的因素來進行測算：①按A/H股溢價測算3個跌停，②按大盤、行業測算2個跌停，③按市盈率測算3個跌停，④基金接受2.5個跌停。234隻基金持有萬科A。
7月5日，很多人預期這一天也不應該是決戰日。然而理論推演和現實畢竟不同。
集合競價和早盤，萬科A成交額達到2億元多，然後跌停板上零零散散的有些成交，僵局一直持續到下午的14:45分。在這之後，萬手、十幾萬手的大單開始大量出現，鉅資掃貨開始。整個尾盤有36億的成交，集中了全天95%的成交量。
市場開始躁動。有市場人士當天向經濟觀察報表示，“明天肯定會打開跌停板，今天尾盤就是信號，這裡這麼大量不會輕易打掉，打掉了也有人來護盤。大家都娛樂一下，買個幾手權當作門票了。”
是誰？逆市而行？
晚間答案揭曉。萬科A發佈公告稱，根據公司股東鉅盛華的反饋，其于2016 年 7 月 5 日購入公司 A 股股票 75，293，000股，購入股份數量佔公司總股本的 0.682%，本次購入後，鉅盛華及其一致行動人合計持有公司股份數量佔公司總股本的24.972%。其實，此次鉅盛華及其一致行動人增持比例並未達到25%紅線，根據有關規定是不需要披露的。“此舉進一步表明，寶能持有萬科股票的成本安全絕不允許萬科股價自由落體式下跌，必須及時阻擊扭轉價格下跌慣性趨勢。”有私募事後告訴經濟觀察報。“寶能買入7529.3萬股，只有跌停板19.79元一個價，可以輕鬆算出寶能係花費彈藥14.9億元。”
從當日龍虎榜席位來看，前五大買入席位中，第一和第三大席位為機構席位，分別買入11.874億元和3.026億元，兩者金額相加剛好為14.9億元，基本可以確認這兩家機構席位就是寶能係的買入席位。
然而剩下的21億呢？據了解，當日的買二為光大證券佛山綠景路，耗資3.26億元，市場傳言該席位是活躍在股票社區的一位牛散，ID名“佛山無影腳”。最近一次光大綠景路和“佛山無影腳”出現在股民視線中，正是“金亞科技”一戰。
萬科A雖然尾盤遭遇掃貨，但跌停板上依然堆積著超過100億元的籌碼。“明天的交易將會打開。”多位市場人士告訴經濟觀察報。
也就是説，寶能係14.9億元資金撬動了21億元的跟風遊資。
不如一賭！
有市場人士分析，寶能係明顯是走了一步險棋：理論上第二個跌停板時不是出手的最佳時候。但，一則時間每一分每一秒對寶能都是壓力（後面會展開），二則如果不改變市場預期，調動遊資，借力打力，任由空方發酵，趨勢一旦形成，恐再無力回天。
6日當天，萬科跳空低開3.48%後，資金迅速涌入，盤中竟然一度接近5%的最大漲幅，全天換手率近11%，成交放大到201億的天量。至收盤，股價報收19.80元，微漲0.05%。
6日萬科A晚間公告顯示，201億的天量，寶能係僅射出了6000萬的子彈。同時，“寶能係”持股已到25%，構成第五次舉牌。
按《上市公司收購管理辦法》的相關規定，寶能係增持萬科A股份佔總股本的25%時，需要發佈《權益變動報告書》，還要停2天。7月6日，寶能係僅僅買了0.028%，若以萬科A收盤價19.8元計，耗資6000多萬元。那麼200多億的成交額，除了寶能係在買，到底還有誰在買萬科A？
“全市場都在關注，一人幾百股就可以收完籌碼了。”華南地區某私募的操盤手説道，他于7月6日買進萬科，“出逃的被人買走了，買到了就基本鎖住了。所以分歧大，換手就會大，鎖籌更快更多，市場上實際流通的股票就更少了。達到一定程度，買入的人還不斷進來，就只有漲停一條路了。”他補充道。
去年下半年開始萬科A的籌碼開始高度集中，從其2015年披露的資訊看，前十大流通股股東持股已經達到48億多股，已經佔據流通股中一大半。
“昨天開板超預期，主要寶能係的增持在起作用，但寶能係後面還會怎麼樣看不懂”，華南某券商自營部的投資經理對記者説道，“寶能係前天的增持大概為了保持杠桿、另外引導價格，而昨天主要是跟風盤，寶能係也就沒必要再花錢了。”
“前天是姚老闆（寶能係控制人姚振華）表明態度，小試一下，後面錢多著。”上述操盤手對記者説道，更有操盤者説其感覺到姚老闆（寶能係控制人姚振華）的同盟軍是整個潮汕商圈。
7日，萬科不出意外下跌，成交81億。
第五日，下午午盤，伴隨著關於一則流言和錄音的詢問與回應，萬科成交放量明顯，並迅速翻紅，隨後衝高回落，截至收盤公司股價收于18.75元/股，跌幅0.37%。
萬科這場大戲，各方看客都坐不住了，連外資也不甘寂寞了：大行高盛發佈最新報告，認為萬科A股估值偏高，重申賣出評級，設定12個月目標價為15.6元/股。
寶能亮牌
一場股權戰，行至下半場。
隨著一紙來自監管部門關於寶能購買萬科股票的帳單核查報告浮出水面。這場教科書式的大戰全景展現在人們眼前。
而當這些在市場發酵正熱時，保監會于7月8日出臺了規範保險公司關聯交易行為的四項舉措，保險公司關聯交易的披露範圍被擴大，重大關聯交易、資金運用類關聯交易及一般關聯交易均需進行逐筆或合併資訊披露；此外，披露內容也被細化到具體要素、渠道和方式。
據新華社報道，截至去年12月份萬科停牌前，自有資金62億元，杠桿撬動資金262億元，杠桿倍數4.19，總耗資約430億元，購入佔比24.27％的萬科股票，賬面浮盈超230億元。
新華社從多個渠道獲得的調查資訊顯示，寶能購買萬科股票可以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主要是用前海人壽的保險資金購買，共斥資104.22億元，其中包括萬能險賬戶保費資金79.6億元和傳統保費資金24.62億元。根據公開披露，截至去年7月11日，前海人壽持股萬科比例達到5％。
隨後，在從去年7月下旬開始的一個多月時間裏，除繼續通過前海人壽增持萬科佔比1.66％的股票外，寶能通過旗下的鉅盛華公司大舉買入萬科。
據資料顯示，這一階段鉅盛華以自有資金約39億元，以1：2的杠桿撬動券商資金約78億元，購買萬科股票。這期間的杠桿主要是通過與中信、國信、銀河等券商開展融資融券和收益互換實現的。至此，前海人壽和鉅盛華持股萬科比例合計超過15％。
跟隨大盤的下挫，萬科A的股價也一路下行，收益互換的實質是一種融資工具，客戶通過收益互換獲得杠桿資金，可用於購買股票，在股市向好時放大收益，在股市下跌時虧損也相應放大。此時，寶能係也意識到收益互換的風險所在，開始以銀行理財資金替代收益互換和融資融券。
此後，在2015年9月份之後，寶能的“金主”從保險和證券變成了銀行。這一階段，銀行理財資金通過兩種方式成為寶能購買萬科股票的主要來源。
一方面，銀行理財資金置換券商資金。寶能引入建設銀行理財資金約78億元替換前期的券商收益互換等帶來的資金。
另一方面，銀行理財資金成立投資公司間接增持萬科。2015年11月，寶能出資67億元作為劣後，浙商銀行132.9億元作為優先，通過華福證券、浙商寶能資本構建有限合夥基金，規模最終達200億元。這筆資金通過增資、股東借款等形式進入鉅盛華。此後，鉅盛華用其中的約77億元作為劣後，廣發、平安、民生、浦發等銀行出資155億元作為優先，共計約233億元，通過證券公司和基金公司資産管理計劃，繼續增持萬科。
此外，記者調查發現，民生銀行還通過民生加銀的資管計劃向寶能係鉅盛華融資8億元。
截至2015年12月24日，寶能係持股萬科合計24.27％，其中前海人壽6.66％，鉅盛華17.61％。至此，寶能係買入萬科股票耗資430億元左右，賬面浮盈230億余元。
據公開報道統計顯示：截至目前，寶能係在全國範圍內調動了21家金融機構，僅基金公司資管計劃就達10個之多。
不過，曾浙商銀行去年12月24日公開回應，其理財資金投資認購華福證券資管計劃132.9億元作為優先，僅用於鉅盛華整合收購非上市公司金融股權，不可用於股票市場二級投資。
寶能何許人？它在萬科一隻股票上竟花費超過430億的恐怖數字。
然而，記者觀察到，7月6日，萬科A的收盤價19.8元/股，剛好與寶能係兩隻舉牌資管計劃的增持上限吻合，即泰信1號和西部利得寶祿1號。萬科A去年12月16日發佈的詳式權益變動書顯示，2015年12月4日，西部利得寶祿1號增持萬科1840萬股，佔比0.166%，價格區間為19.34-19.8元/股；泰信1號增持的時間為12月3-4日，以18.56-19.8元/股增持萬科8270萬股，佔比0.748%。這意味著，萬科的股價已經跌至寶能舉牌增持價格的上限，換言之，目前股價已經是寶能買入萬科部分籌碼的成本。
有市場人士分析，7月5日寶能係之所以有此一搏。主要是為了給市場維穩，避免繼續下跌，造成自己的杠桿資金出風險。“如果真的還剩300多億，為什麼還要喊出來。富人從不説自己有錢。這一喊，感覺寶能底氣喪盡。”
據了解，儘管手握近300億元資金，但鉅盛華卻並不意味著隨時可以動用。數據顯示，截至2015年年末，公司共計獲得金融機構91.2億元授信額度，但已使用額度已達89.1億元，僅有交行、工行、農行三家銀行的2.05億元剩餘額度沒有使用。
在此情況下，寶能係將目光瞄準了發債。深交所網站資訊顯示，寶能係近期計劃密集發債。募集説明書顯示，鉅盛華計劃在深交所發行小公募債券150億元、私募債50億元，主承銷商均為海通證券。寶能地産、深業物流發債規模則分別為60億元、50億元。其中，寶能地産計劃發行的60億元，小公募、私募各30億元。在短短一月內共拋出了280億債券融資。
然而，記者從消息人士那裏得到證實，寶能係旗下公司深圳深業物流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深業物流”）一筆26.2億元的私募債臨時取消發行。
值得注意的是，現在深業物流的這筆私募債取消發行，仍在審批階段的由海通證券承銷的已經被深交所受理的兩筆債券的命運如何，有待進一步觀察。
資訊顯示，鉅盛華已經向深交所申請發行一筆150億的小公募和一筆50億的私募債券，目前均已受理，是否會面臨被取消發行的命運尚未可知。
買還是不買?
在買入萬科股份的過程中，隨著市場環境的變化，寶能係的持倉成本逐漸提高。
7月8日，萬科收盤價為18.75元/股，從萬科披露的權益變動書披露的資訊來計算，寶能係其中有逾1億股的持倉價格在18.5元/股以上。
有券商人士告訴經濟觀察報，“我認為萬科繼續跌停的可能性不大，不過大幅反彈也是很難的。從昨天的收盤來看，萬科A股上仍然還有5億股的賣盤壓在跌停板的位置上。就寶能係的增持來説，這對萬科的走勢並不是一件好事，寶能係增持的越多，萬科後頭就越發充滿著不確定性。因此，萬科本身不會大幅上漲，也不會帶動指數和地産板塊上漲。從目前的大盤來説，繼續大幅上攻的可能性不大，它向下回調的空間也不大，總體上以震蕩上行為主基調，投資者不宜追高，只宜低吸。”
安信證券首席投資顧問張德良表示，萬科兩個跌停之後，打開跌停板展開猛烈的換手是一個非常合理比價的關係。整個板塊來講，特別對房産板塊，整體上還是偏正面的。當然，市場已經有了一個提前的預期，週二像保利、招商蛇口這些股票已經先有異動。短期來講，房地産板塊還不是市場的主流，短期進入一個活躍狀態，對大盤是有好處的，這也屬於弱勢群體當中的一個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也是今年以來調整非常充分的群體，但是要形成一種趨勢性上漲，還需要很長的時間。
相比于早下手的寶能係，安邦的持股成本則相對較高，粗略計算目前股價已經到了持倉成本線。
去年12月後，安邦加入了萬科收購戰的行列，12月前6個交易日內，安邦就合計增持約4.38億股萬科A股，增持價格為每股15.01元至19.75元，投入資金規模估計可達70億元。
12月17日安邦再度增持萬科A股股份約1.05億股，每股的平均價為21.808元人民幣；12月18日萬科停牌前，安邦再次以每股23.551元人民幣的價格，增持萬科A股股份2287萬股。兩次共耗資約22.98億元人民幣，安邦所持萬科A股的股權比例也由5%升至7.01%。
有資深操盤手告訴經濟觀察報，困在萬科裏的資金，不惜鋌而走險，通過狂拉H股、尾盤偷襲A股的方式，吸引散戶和中小投資者跟風。
此外，知名私募上善若水負責人侯安楊8 號在微信圈向券商喊話“有哪家券商的融券業務還可以有萬科的嗎？”做空萬科A的意願十足。
不過，記者關注到，在7月6日萬科股價爭奪戰進行激烈之時，仍有券商力挺萬科。
興業證券分析師閻常銘、陳永、齊東在研報中指出，6月銷售再創歷史新高，持續受益於基本面復蘇。預計公司 2016-2018年 EPS分別為 1.90、2.20、2.48元，對應PE分別為10.4、9.0和8.0倍。維持“買入”評級，即19.76元/股。
投資者買還是不買？萬科A仍充滿不確定性的當下，這是一個問題。
(責任編輯：張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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