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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鋼坐在"火山口上"一千天:曾深夜獨自吃食堂

  • 發佈時間:2016-01-09 09:34:00  來源:中國廣播網  作者:佚名  責任編輯:劉小菲

  《三國演義》裏有一個故事。孫權殺了關羽,擔心吳蜀聯盟破裂,便給曹操寫信,勸他稱帝,極盡美言。孟德此時雖老,但並不糊塗——“操觀畢大笑,出示群臣曰:‘是兒欲使吾居爐火上耶?’”

  在中國,能讓人有坐在爐火上感覺的職位,如果有倆,恐怕有一個肯定是中國男足的主教練——這不,今天,那個叫佩蘭的法國人就黯然去職了。另一個,我想,恐怕就是證監會主席這個位子了。只不過,有媒體的形容更加誇張:如坐火山口。

  兩個職位的共同點包括但不限于:都有基數極大的眼睛盯著,只不過一個投入的是真金白銀,一個投入的是感情(有時也會有真金白銀);治下的主要業務,大家似乎都不太滿意,各自都有各自抱怨的理由;每天都有愛好者在專業的論壇上指著這兩個位子説“彼可取而代之”,重演項羽故事;在中國的土壤都不是很成熟;最近幾年也都有相關的領導進了號子。

  從2013年3月17日上任至今,肖鋼已經在火山口上坐了1027個日夜。

  上任初,遭遇“光大烏龍指”事件,之後雷厲風行地懲處了一批券商、上市公司和從業人員;重啟了IPO,數百家企業成功上市融資;2014年起,治下一波行情走牛,最後又在2015年演變成黑色的股災;滬港通最終落地,深港通也望得見了;金融反腐浪潮中,班子裏一個副主席、一個主席助理被查,手下還有一些司局處幹部落馬,市場上則有中信為代表的國家隊人員和徐翔為代表的私募力量被司法機關帶走;力推的註冊制改革可能在今年上旬就要退出,但年初的4天4熔斷,也讓全民變身段子手……

  爬坡過坎、風波疊起,活兒是真難幹。哲學課本的箴言言猶在耳:“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去年股市走牛時,只要他出現,到處有人問“肖主席股市何時八千點”;股災時,也有股民喊出各種口號。香港交易及結算所有限公司集團行政總裁李小加看不過去,質問曰:“昨天股市之後,網上到處是各種各樣的,肖主席下班被人家追,這個東西要問責肖鋼,你漲的時候怎麼不給他一點獎金?中國證監會做的工作,一方面你不漲你要罵,稍微漲了一點,趕快上上市公司拿一點錢。”(2015年6月27日)

  2003年,肖鋼45歲。調任中國銀行董事長兼行長,意氣風發。組織部門對其的評價是:“年富力強,處事果斷,作風樸實,熟悉宏觀經濟和金融業務,有改革創新意識,善於研究問題,組織和協調能力強。”

  13年過去,肖鋼的黑髮已經花白。被媒體看見一個人深夜裏獨自在證監會食堂吃飯的他,恐怕對“如履薄冰”心下明鏡。

  “阮嗣宗至慎,每與之坐,皆言玄遠,未嘗臧否人物。”沒事兒聊聊玄學,不説人長短,謹慎到極致,這是晉文王對阮籍的評價——儘管在我們的印象裏,竹林七賢就應該是喝醉了長嘯裸體、沒事兒吃五石散穿著寬袍大袖散熱的魏晉風度。

  島叔就時常仰慕這樣的人物,覺得靈魂相交。

  評價公安機關的工作效果,我們可以看這個城市的治安情況如何,犯罪率多少,破案率多少;評價安監機關的工作效果,我們可以看礦山鋼廠的單位産值死亡率多少,事故發生率多少;評價中國男足主教練的工作成績,我們可以看他有沒有打進亞洲盃拿了第幾名,有沒有打進世界盃,總的戰績是多少……

  證監會的工作要是能如此量化就好了。股市漲一千點,年終評級給A+,大家樂呵呵抱著錢回家過年;股市掉一千點,評級給B-,評語裏寫上“同志仍需努力”,諸如此類,輕鬆便捷。

  但人生畢竟不如初見,也不如大盤頂點。

  不過,雖然沒有這樣簡單易行的量化方式,但總是有可以評價的標準。

  比如,作為資本市場的監管部門,首先要保障市場安全、健康發展,起到保障作用,而不是家長式的主導作用;而在出現問題的時候,則需要通過及時的發聲、資訊披露和操作手段,保障市場順利度過波動期,保證基本的平穩。

  換句話説,對於股市,一方面,要做好“預期管理”——比如,減持禁令即將到期,市場情緒低落時,及時退出相關政策,以免市場恐慌發生踩踏;另一方面,要做好“市值管理”,在行情來臨時不讓股價上漲過快、刺激股東減持套現、引發更多沒有經驗的“韭菜”涌入市場。

  簡而言之,玩的就是個節奏。什麼時候説什麼樣的話,拿什麼樣的政策,就像左轉彎時輕輕轉方向盤,路口向右繼續輕輕打方向盤——如果踩著100邁看見拐彎就一個方向盤打死,後果想想也就知道。

  如果更高明一點的話,大概就是扁鵲的兩個哥哥:要麼治小病,要麼治未病。而比扁鵲低一級的醫生,大概如同足球場上的那種“救火教練”或者“補鍋匠”,比較擅長對症下藥,頭疼的時候,腳疼的時候,藥方總是不一樣的。

  而如果醫術再次一點的話,可能就是把張三的藥開給了李四的病,或者去隔壁診所看見藥方覺得不錯就拿回來給自己的病人。這種事兒在中國想想也不少。

  “萬物唯有真理離我們最遠”。

  房龍在《寬容》裏這樣寫。在他的筆下,人類花了幾百年的時間,有宗教信仰的國家和人民才普遍接受了“沒有誰有權利強迫他人進這個或那個教堂”的權觀念;而如果要讓“股市不是賭場”的觀念深入中國,恐怕還不僅僅是時間流逝就能辦到的事情。畢竟,人沒死錢沒了是件感覺挺差的事兒,對吧?

  確實不僅僅是時間流逝的問題。在中國金融體系整體不完善、監管部門離市場的距離跟房龍説得差不多的背景下,讓股市一夜之間變健康也當然天方夜譚。

  比如,要推出的註冊制改革,相較于之前效率較低又有尋租空間的核準制,可以説是極大的革命——審批權從證監會下放到交易所乃至券商,整體有利於公司融資和股票價格的合理髮展,但是現在的政策儲備看上去還很少;期貨市場、衍生品市場的産品稀少,客觀上也限制了投資的渠道和交易的手法;對於“做空”“做多”的理解不到位,也可能産生出“善意做空”的調侃;行政意志的附加、實體經濟的缺血、轉型升級的動力疊加在一起,政策和調控的週期縮短,恐怕短時間內監管部門的監測和管理技術也很難到位。

  在這個基礎上,我們討論一些問題也就有了價值:國外適用於T+0市場、同時在資訊披露機制更加完善、公司估值普遍合理、投資者相對成熟背景下的熔斷機制,是否適合拿到T+1、又有漲跌停板、還容易由於資訊不對稱引發市場踩踏的中國市場?“打新股必賺錢”的情況,是否助長了上市公司圈錢套利然後退出的心理,機制上是否還有改進的空間?……

  而這些,恰恰才是監管部門要做的事情。監管部門沒有義務讓每個股民都開心賺到錢,但有義務保證這個市場以市場化的遊戲規則交易、退出,有義務在適當時機以適當方式作出適當動作,保護投資者和上市公司的利益。而要保障市場以市場化的方式進行,監管部門首先要做到深諳市場——諳熟于市場風險、市場心理、交易規則、操作手法、乃至存在的漏洞和空子等。否則的話,恐怕就跟沉疴遍地的中國足協一樣,哪怕請來的是世界冠軍教頭,也難以讓大家平復“你丫到底行不行”的質疑。

  誰都不容易——但,誰容易?

  我又想起《三國演義》。諸葛亮死後,成都的武侯祠就成了著名的景點。千載之下,無數的人在裏面題詞、做對。其中最著名的一幅,曾讓毛鄧都駐足端詳許久:

  “能攻心則反側自消,從古知兵非好戰;

  不審勢即寬嚴皆誤,後來治蜀要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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