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洪

　　當前烏克蘭危機有兩個層面，一是烏東部地區的真槍實彈，另一則是針對俄羅斯的經濟戰。當西方揮舞制裁大棒時，普京的回應是針鋒相對，禁止從美國、歐盟、澳大利亞、加拿大和挪威進口肉類、魚類、海鮮、蔬菜、水果、牛奶和奶製品等一系列農産品，為期一年。

　　一場轟轟烈烈的國際對攻，最終將怒氣撒向了農業。這其實在很多次國際貿易摩擦中都可找到類似套路：你敢這樣挑釁，對不起，你們國家的雞肉我們不要了；或者，你對我們的産品這麼不仗義，對不起，是否增加進口大豆，我們要考慮考慮。

　　農産品，由此經常成為國際制裁中“受氣包”。詭譎現實的背後，既有外交博弈的謀略，也不乏對其經濟地位和國民心態的深度考量。

　　首先，農産品影響力大。以美國為例，農民很少，農民的利益團體聲音很大，往往一個幾百萬美元的農産品貿易摩擦，對一些議員的殺傷力比幾億乃至幾十億美元的貿易糾紛更大。這同樣適用於法國、日本、南韓等許多國家。別忘了，法國農民不滿，上街遊行家常便飯；日韓農民生氣，政府官員必須繞道走。

　　人少影響大，打蛇打七寸，拿農産品撒氣，自然就合乎常理。

　　其次，制裁得有説法，農産品最不缺的就是理由。農産品與人的健康息息相關，指標繁多，貓膩不少。對農産品撒氣，可以居高臨下指責對方農産品非法傾銷非法補貼，也可以橫眉冷對責怪對方指標不合格品質不過關。反正這裡面是糊塗賬，只要願找，總是有的。

　　以俄羅斯這次反制措施為例，波蘭出産的水果和蔬菜，基本都在禁止之列。波蘭是世界上最大蘋果出口國，其中三分之二齣口至俄羅斯。波蘭上下義憤填膺，認為俄羅斯是睚眥必報。但俄羅斯的理由也似乎冠冕堂皇：波蘭果蔬不合格。2013年，俄方發現超過900起波蘭公司違反國際植物檢疫文件標準的事件，而且，抽檢的90%波蘭蘋果殺蟲劑水準超標。

　　再次，農産品案值小，屬精準打擊，又不傷大局。還以這次俄羅斯反制措施為例，以受傷最大的歐洲來説，2013年對俄農産品出口總額約在157億美元，其中包括穀物、葡萄酒等未在制裁之列，相比俄歐4000多億美元的貿易總額來説，不值一提。而在美對俄農産品出口上，最引人關注的雞肉，但美輸俄雞肉現在也只佔到美國相關産品出口總額的7%。

　　由此，可以看出，農産品制裁，既是經濟戰，更是政治戰和心理戰。

　　當然，在全球化的大背景下，這種以牙還牙的反制措施，也是一種自我懲罰式的報復。對俄羅斯而言，俄羅斯約有40%的農産品依賴進口，拒絕進口，勢必抬高相關産品的價格，讓目前約在6.5%的通脹率再抬高一到兩個百分點，一些底層民眾的生活水準可能會受到衝擊。

　　作為硬幣的另一面，農産品一直是俄羅斯經濟的軟肋，如果能借此機會夯實農業基礎，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而且，與農業、農村、農産品相關的俄羅斯人佔到總人口的30%，對於普京的進口禁令，他們無疑將從中受益並增強對普京的支援。

　　西方國家的農民則不無緊張，儘管對於他們的損失，西方政府自然會有所補貼，但市場一旦失去，恢復起來就很難了。土耳其、拉美乃至中國廠商有可能瓜分他們遺留下的市場。比如，巴西的雞肉生産商已躍躍欲試，欲填補美國廠商撤離留下的空缺。

　　農産品在國際貿易摩擦中的最受傷角色，其實也提醒其他國家，一是要儘量有完善的農業體系，農業受制於人，外交也往往難以硬氣；二要提高博弈水準，進口農産品多，也是一張籌碼，有時能起到四兩撥千斤的效果。

　　在波蘭，針對俄羅斯的報復措施，波蘭上下就掀起了“吃蘋果”運動。英語有句諺語“一天一個蘋果，醫生遠離我”，這次運動的口號則是“一天五個蘋果，普京遠離我”。可以説，一個蘋果，見證了農産品貿易的脆弱和外交鬥爭的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