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直播火了。它革新了很多人的娛樂方式,甚至把圍觀變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它改變了普通人一夜成名的“玩法”,為發家致富提供了新選擇;它背後的龐大産業浪潮席捲而來,誰也無法預見;當然,它在野蠻生産過程中帶來的問題,也在呼喚監管……
網路直播,應該怎麼看?本期“搶頭條”,我們來圍觀。
為何直播者眾?
網路直播
進入全民時代
網路直播突然間火了。
各種活色生香的直播內容只有你想不到,沒有看不到。唱歌跳舞是基本款,打遊戲下棋算是技術含量高的,還有人直播化粧、吃東西、喝水、跑步甚至抓鳥殺蛇,反正各種生活中的瑣碎事件,都可以在直播平臺上找到。
中國人不是很重視隱私的嗎,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喜歡直播?
原因很簡單,首先,以前直播是有一定技術含量的,而網際網路帶來的技術進步,大大降低了直播的成本,只要有一台電腦一個麥克風,人人都可以直播。許多直播是表演類的,一些人沒有上大舞臺的機會,在直播平臺上唱歌、跳舞、彈琴、講故事,直播平臺給他們提供了一個展示自己的舞臺,螢幕週邊觀的觀眾讓這些主播可以滿足一下自己的明星夢。當然,也不排除有人因此而被星探看中,有了繼續發展特長的機會。
還有一種直播是曬生活,吃喝拉撒,可以説是全天候無死角360度曬。這跟許多人喜歡在朋友圈裏曬是一個道理,炫耀唄。朋友圈只是曬給認識的人看,直播平臺上就是升級版的曬,不管認識不認識,我就是要炫個夠。
其次,直播可不僅僅是主播們的興趣愛好,許多直播是可以換成錢的。直播平臺通常都有互動功能,粉絲的打賞和禮物,都是主播的收入。而且,網際網路是一個極其多元的平臺,也不一定是要有才有貌才會有人關注,許多你看似極其無聊的直播內容,也不乏叫好之聲。比如,一個妹子只是直播自己睡了三天覺,卻引起了無數人的圍觀,國民老公王思聰甚至打賞了70個1000元的紅包給她。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都有,難怪會讓不少人趨之若鶩。説不定,下一個被砸中的就是自己呢?因為網路直播,還滋生出無聊經濟學一詞。為什麼圍觀直播,不少人只是因為無聊孤單。所謂“孤單是一群人的狂歡”,大抵就是這個意思吧。
不僅是不少普通人熱衷直播,不少名人也加入了直播的行列。前段時間,影星劉濤出現在一直播平臺上,人數爆棚,造成平臺癱瘓。因《太陽的後裔》而火遍全中國的宋仲基來中國做宣傳,也上了直播平臺。除了明星,小米科技創始人雷軍、萬達董事長王健林等企業大咖也于近期曝光鏡頭前,親自參與直播。
名人不缺乏舞臺,也不缺錢,為什麼還來直播?因為網路直播的影響力實在不容小覷,而粉絲經濟帶來的效益實在可觀。明星們雖然不差錢,但是卻可以拉近與粉絲的距離,鞏固粉絲數量。以前要知道點兒明星的私生活只能靠狗仔隊,現在,連范冰冰都直播敷面膜了,怎能不讓人路轉粉?據調查,幾乎每一位參加直播的明星,之後微網志粉絲數量都有提升,也會帶來商業價值,比如,Angelababy參加某化粧品牌代言活動,在現場直播涂唇蜜,沒想到短短兩個小時,該款唇蜜就賣出去一萬多支。現在,網路直播平臺已經成為不少明星做宣傳的新選擇。王寶強帶著正在拍攝的電影《大鬧天竺》在鬥魚做直播,同時線上人數一度突破500萬大關。綜藝節目《我的歌手4》甚至在決賽期間由直播間粉絲的人數來決定選手的出場順序。
網路直播不管你喜歡不喜歡,正在進入全民時代。它帶來各種可能性,給人無限的遐想空間。(譚敏)
直播亂象
節操碎一地 源於暴利驅動
可能是我老了吧,對於新鮮事物,總有點心懷戒備。就像網路直播一樣,儘管如雷貫耳、久仰大名,但一直不想摻和,直到連微信都不怎麼會玩的爸媽也看網路直播、一本正經的同事寧願不打麻將也要看直播的時候,我才決定一探究竟。
研究了很久,我覺得網路直播是個好東西。但是在閃閃發光的另一面,也有灰色甚至黑色地帶,醜聞頻發、亂象叢生,其危害不容小覷。
都有哪些亂象?其中最知名的當然是低俗、涉黃。在網路直播平臺上,直播換衣服、跳裸露的舞蹈、用低俗語言挑逗觀眾曾經屢見不鮮,更不要臉的竟然可以直播“造人”!而他們的狂妄也不止步于封閉空間的齷齪不堪,有的還能走到線下,直播如何騷擾女學生,有的直播闖入女生宿舍,有的直播抓“車震”,讓人目瞪口呆!而在監管部門重拳打擊下,目前仍有人打擦邊球,拿低俗當有趣,把醜惡當看點,可謂恬不知恥。
而除了個別主播挑戰法律和道德底線、以身試法,無邊界的獵奇、血腥也讓人不舒服。曾有一個名為“吃貨鳳姐”的網路女主播,愛好是“吃點一般人不敢吃的東西”,她活吞金魚,吃電燈泡,通過食用奇特物品增加視頻點擊量;有人直播活捉、宰殺動物,血腥場面讓人不忍直視;甚至有女學生直播流産,那畫面一般人不敢看……
這都是為什麼呢?一言以蔽之,錢!可以説,網路主播們之所以恣意妄為,眼球經濟“居功至偉”——在行業內,遠有“月入百萬”的傳説,近有平臺流量和打賞,要在激烈的競爭中站穩腳跟、殺出重圍,難免要使盡渾身解數。有才的拼才藝,有顏的拼顏值,什麼都沒有的只能秀下線、出奇招甚至鋌而走險、飲鴆止渴,哪還管什麼法規條例、公序良俗?
眾所週知,網路直播的用戶以青少年居多。有直播平臺的數據顯示,8成用戶在26歲以下,有的則表示18歲到23歲的用戶佔到三分之二。個別低俗、色情、暴力的內容對於他們來説用“腐蝕劑”來形容不算過分,一旦在潛移默化中對他們造成思想上的誤導、價值觀的扭曲,那真是莫大的罪過。當然,直播平臺裏的紙醉金迷、獵奇鬥艷、惡語相向等亂象,即便對於“成熟”的成年人來説,也是不小的誘惑。曾有人因為喜歡女主播不可自拔,為獲得對方的青睞和互動而一擲千金,最終挪用公款走上不歸路……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網路直播像一面鏡子,照出了奮鬥、積極和美好,也照出了部分人的貪慾、低級和醜陋。它戳中了網友的需求,也是網際網路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們當然不能因為洗澡水臟了,就連孩子一起倒掉,但對於新事物除了呵護、培育,嚴加監管也必不可少。
(夏振彬)
為何圍觀者眾?
直播是打發無聊時光的一個容器
從最早的秀場直播,到後來的遊戲直播和全民直播,再到越來越多明星、發佈會等無縫介入直播,直播行業聚集的人氣遠超一般人想像。雖然其中可能存在水分,但直播吸引了很多觀眾,尤其是在年輕人群體中非常流行已是不爭的事實。
為什麼愛看直播?一方面,當然是為了找樂子。比如在鬥魚等直播平臺,電子競技、網遊都是最為熱門的直播頻道。遊戲玩家們聚在直播房間裏,或看高手對決,或跟同好交流,彈幕齊發、禮物橫飛,觀眾樂在其中。還有很多歌舞表演,相當於打開了一台24小時直播、擁有無限藝人和節目資源的電視機。無論是想聽中文還是外文歌曲,就算是想聽哪個犄角旮旯的方言歌曲,都不愁找不到資源。直播,革新了很多人的娛樂方式。
但另一方面,“找樂子”不能解釋很多沒有什麼具體內容的直播,為何也照樣受到大家的歡迎。比如在南韓,很多直播吃飯的主播非常受歡迎,據説是因為觀眾看著“他們吃得香自己好像也吃到了一樣”。而在國內,直播洗衣服、慢跑等沒有任何觀賞價值的事情,乃至抓蛇等稀奇古怪的事情,也照樣很有人氣。有一家直播網站做了一次實驗,在連續十幾天的直播中,平平無奇的主播們全方位直播自己的生活,發呆、吃飯、畫畫、打遊戲、扎帳篷睡覺,竟然吸引了超過3000萬名用戶觀看。要説這些直播很有意思嗎?未必,更談不上有什麼營養。可能很多觀看直播的人不過是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罷了。不信,你去問一個第一次看直播的人是什麼感受?我想絕大多數人會異口同聲脫口而出:“無聊!”
在越來越火熱的直播面前,我們必須重新審視“無聊”這個關鍵詞了。無聊成為一種現象,早已不局限于一個國家和一種文化之中。比如在挪威,一個名為“慢電視”的節目引來全世界關注。這個節目相當“無聊”,比如它記錄一列行駛的火車沿線的風景,長達7個多小時,後來又花14個小時拍一隻在房間裏的鳥的活動,還直播了一次漫長的釣魚,持續18個小時,第一條魚花了3個小時才上鉤……結果收視率高得令人咋舌——超過一半的挪威人觀看了鳥的那期節目。可見,無聊成為一種被正視的大眾心理需求,正在呼喚它對應的社會供給慢慢建構起來。在新世代裏,“無聊”不再被認為是一種帶有貶義的罪過,而是一種值得被滿足的生活方式。
直播的火爆,當然得益於隨時隨地、沒有門檻的娛樂,但更深層次的原因,可能是切準了人類心靈深處對於“無聊”的需求。有外國學者甚至寫過一本《無聊的哲學》:“無聊是現代人的專利,人類的快樂與憤怒是保持不變的,然而當下人們的無聊感卻是與日俱增,世界明顯變得越來越無聊。”不得不承認,科技進步將人類前所未有地解放了出來,但憑空多出來的那些時間卻往往被花在了無聊的事情上。人類每被自己的發明解放一次,就離無聊更近一步。直播,正是消化人們無聊時光的又一個容器而已。(張漲)
直播産業
藍海在左 紅海在右
你可以把女主播一晚收益20萬元當作一個傳説,也可以把王思聰一次幫刷7萬元禮物幫女主播“清空購物車”當作一個笑話,但你不能無視網路直播這個産業。數據顯示,2015年中國線上直播平臺數量接近200家,其中網路直播的市場規模約為90億元,網路直播平臺用戶數量已經達到2億,大型直播平臺每日高峰時段同時線上人數接近400萬。2016年更被稱作“中國網路直播元年”,網路直播節目所創造的收視率超過以往任何時代。浪潮席捲,誰也無法預見,就連數年前寫出《零邊際成本》的傑裏米·裏夫金在書中也沒有給網路直播一席之地。“直播一定會幹掉微信!它是通向虛擬世界的通道,也可以理解為VR(虛擬現實) 的前奏”,一位信心滿滿的行內人士如是説。要是你了解網路直播與VR産業,也許就不會認為他説大話不打草稿。
經濟學上把未知市場空間叫藍海,企業要啟動和保持獲利性增長,就必須超越産業競爭,開創全新市場。相對於藍海,紅海産業則是指已知的市場空間,進入市場面臨著必須在這個空間中殺出一條血路來。網路直播幾乎一夜之間從藍海跨入紅海,如今腳踏“藍”“紅”兩界。
網路直播産業自2015年下半年進入爆發狀態,越來越多的業內人士都將網路直播視為頗具深耕潛力的富礦,折射在平臺投資上,2014年為7.9億元,2015年達到23.7億元,增長率接近300%。全民直播的背後,是各類直播平臺的紅海之爭。不僅僅是YY、映客、花椒等直播平臺同臺角力,連BAT也都以不同形式入局直播領域。網路直播競爭進入白熱化,一些平臺不求更早盈利只求燒死對手,佔得市場第一。以對核心資産——主播的爭奪為例,行內相互挖角進入肉搏戰,鬥魚曾在一個月內從虎牙連續挖走6名主播,總費用超過6000萬元。
網路直播也面臨著和微網志一樣的困境,直播只是一個平臺,平臺崛起造就一大波主播,當主播身價被市場抬高(個別遊戲主播的身價已經達到甚至超過一線明星的水準),平臺盈利空間就大受到打壓。平臺的收入集中于虛擬道具、廣告、遊戲分發等領域,在市場競爭激烈的情況下,這些收入能否填補主播的巨大支出,仍有待觀察。此外,商業化受阻、平臺數據造假成風、普通用戶缺乏存在感、版權及監管風險、內容導向偏低等都是行業掣肘因素。尤其在內容生産上,行業甚至出現囚徒困境,底線一再被觸及,如情色。
“從混沌走向有序需要一定的時間和過程,行業的良性有序發展,離不開企業自律,同時也離不開相關部門的監管。”某直播平臺負責人曾如是説。作為一種處於爆炸式發展狀態的全新商業模式,監管一時踏不上行業節奏很正常,但是“野蠻生長”狀態不可長期存續,否則等待行業的就只有自我毀滅。公眾監督、行業自律、行政監管三位一體,都不能缺位。尤其行政監管,如何以強化監管與適度留白之間取得平衡仍是一個難題,不能一放就亂,也不要一抓就死,畢竟無聊經濟不但是網友的安慰劑,還是經濟的興奮劑。(練洪洋)
(責任編輯:羅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