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鐘寺附近的愛家收藏市場,顧客稀少,有的店舖打出“撤攤甩賣”、“求合作”等告示
大量以前被追捧的明星文玩如今遇冷
動輒上萬的核桃已經少人問津
從今年年初開始,經歷了野蠻生長的文玩市場似乎進入了洗牌期,狂熱的投資者們也進入了冷靜期。日前,北京青年報記者走訪了文玩收藏市場,發現門可羅雀、甩貨、撤店現象非常流行。業內人士認為,文玩市場的衰落與經濟大環境下行密切相關,目前正呈現兩極分化狀態,通貨(普通品種)越來越不值錢,而精品依然有保值增值的可能。
曾備受資本青睞、火爆了7年的文玩市場突然降溫了。之前相繼出現的天價金絲楠、天價核桃也都坐著過山車一頭栽入市場谷底,金絲楠傢具3折甩賣、一萬多一對的三棱核桃5000元就能拿走。
萬元核桃5000元拿走 商戶急甩貨
位於大鐘寺附近的愛家收藏市場,偌大的賣場裏幾乎沒有什麼顧客,越往裏走,停業關門的店舖越多,有的店舖則在玻璃上貼出“撤攤甩賣”、“尋求合作”的告示。在古典傢具賣場,王老闆身後的一對金絲楠木大衣櫃在一片酸枝、黃花梨傢具當中,顯得格外出挑,色澤金黃,板材上的水波紋路清晰、飄逸。“你現在要買合適了,”他説,“原來賣40萬一對,現在我賣你10萬。”看北青報記者猶豫不決,王老闆又追了一句表示要揮淚大甩賣:“如果你能出12萬,這兩個衣櫃,再加一對太師椅和一張茶几,都是金絲楠的,你全都拿走。”
“現在生意不好做,賠錢啊,都撤店了。”在門可羅雀的紫砂壺店舖門口,操著南方口音的老闆娘哀嘆不已,她邊上好幾家店舖都已經處於關門歇業狀態。
走進一家文玩核桃店舖,白髮蒼蒼的老闆娘極力向北青報記者推薦一對核桃:“絕對野生的三棱大奔,5000元拿走,我就平著出了,不掙你錢。”坐在旁邊的老闆接過話茬:“這要是在兩年前,這對核桃怎麼也得賣1萬多。”曾有傳聞,前兩年文玩核桃最火的時候,在北京十里河文玩市場賭青皮核桃的攤主半天就能收入近萬元,一對品相絕佳的核桃最貴甚至能夠賣到三四十萬元。然而去年以來,大量以前被追捧的明星文玩陸續遇冷,甚至到了無人問津的境地,價格暴跌程度令人咋舌。對此,很多文玩經營者認為,現在文玩核桃不值錢了,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嫁接核桃的大量出現,使得文玩核桃産量猛增,稀有罕見品種變成了稀鬆常見品種,價跌是必然現象。
給核桃戴夾板製造稀有品種
對於嫁接品種毀了文玩核桃市場,十里河雅園市場的小禹姑娘感同身受。以前她經常去河北淶水的核桃市場拿核桃,在她的印象中,前些年的文玩核桃大多都是野生的,可是現在嫁接品種或者人工培育品種非常多,降低了核桃成本。
嫁接、人為干預手段大致有三種,一是做型,以滿天星(文玩核桃品種)為例,矮樁的非常稀有,深得玩家們的追捧。但是天生的矮樁滿天星特別少,於是有人就給正在生長的滿天星戴上夾板,就是用板子把核桃夾起來做型,培育成熱門品種。二是增産,野生核桃産量不高,一棵樹頂多産果兒50對,於是農民將食用核桃樹鋸了,把野生核桃樹嫁接上去,培養三年就開始長果兒了,産量可以翻倍。據此推算,2012年正是文玩核桃最火的時候,如果從那年開始嫁接的話,2015年正是首批嫁接核桃出果兒的時間。三是美化,比如滿天星的紋路很好看,但是樁高,蘋果圓獅子頭樁型好看,於是農民就把兩種核桃樹嫁接到一起,長出來的果兒就綜合了兩個品種的優點,像混血兒一樣漂亮。
2013年、2014年,文玩核桃市場異常火爆,罕見品種爆出天價。小禹告訴北青報記者,2011年4月剛入行時,核桃就已經開始火了。她經常去河北淶水拿核桃,那裏有一個很大的核桃市場。一般大戶拿核桃都是包樹的,看上一棵核桃樹,隨機摘下一兩顆核桃查看,如果品相不錯,個大、樁正,就包下一棵樹,最火的時候一棵樹能賣到60萬。小禹從業以來賣過最貴的文玩核桃是一對兒王勇核桃,麒麟紋,成交價1.2萬元。小禹説,小三棱核桃擱在以前真是見都沒見過,開價能把人嚇死,一對兒能賣十八九萬,但是現在到處都是,都是人工嫁接品種,價格自然也就下來了。北青報記者在市場探訪時看到,一對兒小三棱核桃正被店老闆以5000元價格甩賣。儘管核桃因品相不同而價格千差萬別,但至少,同類別核桃價格縮水九成以上。
普通金絲楠將被農民當柴燒
對於曾經被爆炒到天價的金絲楠烏木如今為何被投資者冷落,資深文玩投資者于東興告訴北青報記者原因有很多。
于東興説,前幾年炒天價烏木,一根金絲楠烏木幾千萬,後來被政府沒收了,直到那個時候大家才知道,原來還有金絲楠。大家誤以為金絲楠已經絕跡了。於是大量遊資進入炒作,投資者蜂擁而上,炒作得非常厲害。商家多,囤貨也多,夢想一夜暴富的人也多。
2014年底開始,金絲楠一下子就不行了。“首先是挖出來的東西太多了,不是像他們説的金絲楠烏木已經絕跡了,這個物種已經沒有了,實際四川那邊青城山上多得是。”此外,金絲楠觀賞性強,但實用性差。金絲楠的紋理非常漂亮,水波紋、雨滴、鳳尾、龍膽,一套傢具幾百萬、上千萬,做傢具非常漂亮,觀賞性強。“但是後來發現金絲楠有一個問題就是,密度低、質地軟。不能有任何磕碰,甚至不能被指甲劃一下,因為輕輕一蹭就是一道很深的印兒。”
于東興表示,現在金絲楠市場兩極分化,挖出來的普通木頭,沒有紋理、花紋的,基本沒有什麼價值了。有人開玩笑説,今後品相不好的金絲楠可能還是會被農民曬乾了燒火。所有炒上去又馬上跌下來的文玩都有一個特點,就是産量巨大,資源根本不稀缺。
財經觀察
文玩暴漲後的冷靜期
是否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掌控文玩市場?資深文玩投資者于東興表示,價值提升有幾個因素,對於金絲楠、崖柏、核桃這類的木材,巨量遊資都來自福建、廣東,那邊有高檔木質傢具基地,他們要把這個作為一個推手,他們手裏的資金量也大,在不停地尋找合適目標。正好,2011年天價烏木事件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另外,北京本地也有價格影響因素,北京是全國文玩市場的根,是全國文玩市場的風向標,並且輻射周邊,如河北、河南、山東、內蒙古、東北,全來北京上貨。
文玩市場的衰落除了嫁接品種毀了核桃等這類微觀層面的原因外,與經濟大環境等宏觀原因也有很大關係。經濟過熱之後現在處於一個冷靜期,兩極分化了。以前大家都是追漲殺跌,跟炒股一樣,都覺得投資能掙錢,也好掙錢。等投資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市場達不到大家的預期了,自然而然就會降溫。
新聞記憶體
還有哪些暴紅暴跌的文玩
◎庫克:火於今年年初,7×9(單珠直徑7毫米、高9毫米)的庫克材質的鏈子,批發價可以賣到3000多元一條,現在100多元一條。價錢跌得最狠。
◎星月菩提:2013年、2014年最火,7×9(單珠直徑7毫米、高9毫米)的,每串114粒(108粒加6粒)的1000多元一條。現在經過打磨加工的賣100多元。如果不經加工,直接串起來的,那就幾十元一條。
◎椰殼:從2013年開始,市場上興起玩椰殼串。最珍貴的要數椰蒂串,單珠直徑9毫米的,108顆一串價值5000多元。現在都見不到了,根本沒人要。椰子殼真是要多少有多少,只要有個車珠子機器,想車多少珠子都行。
◎黃龍玉:原不過是一種叫黃蠟石的一般收藏品,因機緣巧合得了高價,身價據説翻了近百倍,一款像樣的原石竟高達百萬元,但現在黃龍玉已成市場“棄兒”,“扔在地上隨便撿”,身價可謂一落千丈。
投資故事
40萬賭3畝地能否挖出烏木
于東興,資深文玩投資者。在金絲楠烏木價格最瘋狂的時候,他親自跑到四川的山區去賭地。所謂賭地,就是看好了老鄉的一片山地,預判地下會埋藏烏木若干,然後出大價錢把地包下來挖掘烏木。其投資風險在於,出土的烏木越多越好,但是如果挖出的少,甚至沒有挖出一根烏木,那麼這錢就算是白花,賭輸了。據了解,2011年雅安地震之後發現的金絲楠烏木,天價烏木也是那時候出現的。在雅安有個非常大的金絲楠木市場,四川所有挖出來的金絲楠木,都在那裏集中銷售,最多時有四五百家商戶開門經營。老于見過最大的一根金絲楠木,27米長,買方3500萬當場成交。這無疑在當時給金絲楠木市場注入了一針興奮劑。
2013年春季,于東興到了四川雅安山區。當時他得到的資訊是,這裡的農民在種馬鈴薯的時候經常能挖出金絲楠烏木,也不懂行,就把這些寶貝晾幹了當柴禾燒。但是僅憑這一點跡象還遠遠不夠,老于再找當地人做參謀,幾種條件都能給備選地塊加分,如曾發生過地震、泥石流,旁邊地塊曾挖出過金絲楠烏木等。那個時候選地已經比較困難了,因為交通方便的地方都被外來投資者們挖光了,所以他們挖寶戰場選在了山裏。老于賭的那塊地的面積大概3畝左右,跟農民談好價格40萬元。
當鉤機長長的機械臂撓下去的時候,老于形容自己那時心情是驚喜萬分,因為從地表以下1.8米處一直到27米深的砂石層,一層一層的全是烏木。大家站在一旁七嘴八舌,肯定是以前這裡發生過地殼運動,幾百年的樹林就倒了下來,順著山洪、泥石流被埋到了地底下。
本來老于覺得能挖出幾根就算是賺錢了,但是沒想到,很快挖出來的烏木在旁邊堆成了山,真是令他喜出望外。其實老于挖出的烏木當中,只有一部分是金絲楠,還有大部分屬於其他品種,如紅椿、麻柳、青杠,都是接近於碳化的烏木。
而烏木有個特點,就是挖出來不能當時就用,因為地下埋了幾百年,很潮濕,需要放在陸地上蓋起來、陰幹,不能受到太陽直曬,否則木頭會開裂。一般來講,金絲楠木需要陰幹兩年到三年之後,才能開板、做傢具。直到這個時候,投資者才能從木材剖面的紋理、香味上,分辨出哪個才是金絲楠烏木。
頗具戲劇性的是,這次賭地的第二個風險出現了,當地農民一看,自己的地裏挖出那麼多寶貝,立刻眼紅了,但是表達得還算婉轉:“放我們這兒陰幹兩三年吧。”老于明白,其實人家是不讓把挖出的寶貝全拉走。
儘管當時老于只拉走了所有出土烏木的1/5,但是錢肯定已經掙出來了,在拉回北京的烏木中,有1/3是金絲楠。大料都做了金絲楠傢具,小料就做雕件,下腳料做成珠子。這次投資,老于大獲成功。
“其實我對金絲楠感情很深的,可是為什麼後來我就不做了,是因為一大批南方遊資全進來做金絲楠,他們就把棺材挖出來,把棺材板做成傢具,或者各種各樣的東西去賣,那個東西真的很晦氣,實在讓我忍受不了。”本版文/本報記者 趙新培
攝影/本報記者 汪震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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