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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何做詩人和科學家

  • 發佈時間:2016-05-14 01:29:55  來源:科技日報  作者:佚名  責任編輯:羅伯特

  我一直有一個願景:將科學的創造性工作和人文藝術的創造性工作統一起來。二者的共性是顯而易見的:都涉及創造行為,都需要手藝才能幹出漂亮活,都關注細節。科學和藝術都珍視真正的表達簡潔。二者都有傳播的願望,不過都時常受阻,就科學而言,阻力來自術語,來自科研報告的僵化規矩,就藝術而言,阻力來自過於個人化的風格,來自對受眾不夠尊重。

  創造行為是跨文化的,從本質上説屬於利他主義行為。科學和藝術對於哪些要素構成了美是有共識的。例如,在美學中,簡單事物和複雜事物均有其地位:古典的希臘神廟是美的,形狀為正十二面體的C20H20分子也是美的。

  或許,科學與藝術之統一與歧異——二者的關係有時是劍拔弩張的,有時是互補的,有時相融于科學與藝術的對話之中——自身就是美的要素。對我而言,同時做(或試圖做)科學家和詩人沒有任何問題。科學和詩都是從我的日常經歷中涌現出來的,源自我理解我們身邊的世界之企圖,源自我對交流以及把自己學到的東西教給別人的個人愛好,源自我對語言的著迷——一方面是英語,另一方面是由於地緣政治的偶然因素使我掌握的其他語言。我熱愛詞語——它們的定義與起源,它們的相互關係,它們的力量。我的有些詩與科學有關,有些無關。我並不強調科學詩而忽視其他詩,因為科學只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不過,我們有理由歡迎更多的科學題材的詩篇問世。

  大約在工業革命時期,或許是出於對工業革命的抵觸,或許出於其他緣由,科學及其語言離詩歌而去了。自然和個性事物成為詩人的主要活動場。這對科學家和詩人都不是好事,但是,對於我們這些在科學和詩歌二者之間遊弋的人,倒是留下了很大的拓展空間。如果能就做伐木工的經歷創作詩篇,那麼,就做科學家的經歷寫詩怎麼就不行呢?做科學家是一种經歷,一種生活方式,而且是很帶勁的生活方式。

  科學之語言是一種不堪重負的語言。詞語被用以描述一些似乎是無法用詞語來描述的東西——方程式啊,化學結構式啊,等等。詞語無法充分表達它們所代表的那些東西,可是,除了詞語我們還能用什麼來描述體驗呢。描述科學的語言仍是自然語言,但受到張力,那麼,這樣的語言是天生具有詩意的。科學中也有很多隱喻。有一種説法肯定是不對的,即科學家對於大自然的運作有著比詩人更深刻的洞見。

  似乎顯而易見的是,我要盡可能完美地利用詞語去學習東西並告訴自己的同事,有人稱這一過程為研究。或者,我要將我自己學到的東西傳授給別人,傳授到日益擴大的受眾面,有人稱這一過程為教學。詞語在科學中是重要的,我們也許想否認其重要性,但無濟於事;我們也許想聲稱,詞語只能反映某種潛在的物質現實,但仍抹殺不了其重要性。對我來説同樣顯而易見的是,我應調度指揮詞語,試圖去創作詩歌。我寫詩,是為了洞悉週遭的世界,是為了領會自己對世界的反應。

  (原文發表于1988年3月21日出版的Scientist雜誌)

  譯者按 羅納爾德·霍夫曼是1981年諾貝爾化學獎得主。您相信嗎?除了擁有傑出的科學成就外,霍夫曼還發表過3本詩集、3個劇本(其中之一是《氧:關於“追認諾貝爾獎”的二幕話劇》非常出名,是由美國化學家兼劇作家卡爾·傑拉西與霍夫曼合著)和兩本非化學專業的著作,一本叫《羅納爾德·霍夫曼論化學之哲學、藝術與科學》,另一本叫《超越局限:藝術和科學中的崇高感》。一些國際友人2008年為汶川地震受災地區募捐,發行過韋唯的歌曲專輯《愛的奉獻》,霍夫曼與一位朋友一起製作了該專輯的英語封面。

  從霍夫曼的親身經歷可以看出,人的求知與探索是可以而且應該超越文理之分的局限的。因此,我國高中生文理分科的做法弊大於利。從摘譯的文字可以看出,對於霍夫曼而言,寫詩也是為了洞悉週遭的世界。換句話説,只通過科學技術去了解、把握和改變世界是缺乏完整性的。世界本來具有內秉的真和美,於是,認識世界就同時需要科學和藝術。像李政道先生所倡導的那樣,科學家和藝術家交朋友,雙方結合起來探討一些共同關心的問題,開展共同創作,是一種方式;像霍夫曼這樣,一個人同時從事科學和藝術,也是一種可行的方式。科學和藝術結合得越多、越自然,世界的可持續發展才越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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