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於網友截圖。

　　

　　圖片來源於網友截圖。

　　文/廣州日報記者陳昕宇

　　前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慈善法(草案)》提交十二屆全國人大四次會議審議。草案將在全國人大閉幕大會上進行表決。作為中國慈善事業建設的第一部基礎性和綜合性的法律，慈善法對推動慈善事業健康發展具有重要意義。在草案中，有關個人是否可以發起公開募捐、能否在網上籌款自救、善款餘額該怎麼處理等內容引發關注。近年來，通過網路平臺籌集善款的案例越來越多，幫助了不少有需要的人士，但其中一些捐款的實際用途也引發了不少質疑。

　　記者調查了解到，網路平臺上籌集的錢款用途難以進行有效監管，由此帶來受捐者和捐助者的矛盾時有發生。近日，在朋友圈上曬出一組出國旅遊、喝靚湯的照片，將曾經通過網路平臺為女兒募集醫藥費的南海人阿永(化名)一家推向了輿論的風暴眼中。對於尚未走出愛女離世悲痛的這家人而言，網友的質疑到底是誤解，還是善款真的沒有用到實處？這暴露了網路平臺募捐現存哪些短板？

　　回想起女兒樂樂(化名)的治療過程，阿永如今仍深陷自責。“女兒去年7月份開始不舒服，當時只是咳嗽。”

　　去年12月16日淩晨，年僅11個月的樂樂病情急轉直下，被診斷為“嗜血細胞綜合症”。她從佛山轉院至南方醫科大學珠江醫院的ICU兒童重症監護室。阿永稱，此前住院治療費近2萬元，但進入ICU五天后，他總共收到總額約5.8萬元的發票。

　　通過網路平臺籌女兒醫療費

　　阿永稱，自己和妻子兩每人平均從事銷售工作，收入不穩定，多則五六千元一個月，少的時候僅有兩三千元。夫妻兩人由於結婚、房子裝修，沒留下多少積蓄。

　　“當時我並不知道女兒能夠堅持多久，如果在ICU治療一個月，即使我借了朋友錢，也是不夠花的。”阿永説，抱著不能因為醫藥費而耽誤女兒治療的初衷，在一位護士朋友的幫助下，他在一個名為“輕鬆籌”的網路平臺，上傳了女兒的病情、醫院證明和自己的身份資料。

　　除了這個網路平臺外，佛山一個戶外俱樂部也提供了幫助。俱樂部熱心人士在廣州、深圳、佛山三地為樂樂發起募捐。

　　善款籌到了 孩子卻永遠離開了

　　“輕鬆籌”平臺的官方網站功能介紹顯示，它是一款通過朋友圈子實現好友互助的服務平臺，網友可以在其上面發起籌款或者捐款。由於這一平臺技術上可以嵌入微信朋友圈，並且善款可以通過微信支付，如今在朋友圈上，時常可以看到該平臺的籌款資訊。

　　根據阿永和朋友估算，樂樂的治療費用近期應該需要約10萬元。於是阿永的朋友“貓貓”在該平臺上設定了這個募捐目標。“大概兩天后，錢就籌夠了。”阿永稱，這樣的籌款速度出乎他的意料。

　　在“輕鬆籌”平臺上，記者看見總共有2993人次為樂樂捐出了善款，最終募集到的款項為100244.54元。而戶外俱樂部籌集到40355.78元善款。除去“輕鬆籌”平臺收取的約2%“手續費”，阿永從網友手中總共籌集到將近14萬元。兩天后，阿永從“輕鬆籌”平臺上提取的現金到賬。

　　在“輕鬆籌”平臺上，眾多捐出款項的網友一直在關注樂樂病情的進展。令人難過的是，去年12月21日樂樂還是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沉浸在悲痛中的阿永沒想到的是，他和妻子不久後陷入輿論漩渦。因為他們在朋友圈曬出遠行西藏、出國旅遊的照片，被網友質疑濫用善款。

　　回應：

　　出國遊煲靚湯都沒用網友錢

　　面對網友的質疑，阿永告訴廣州日報記者，自己和妻子確實是在樂樂離世後去了西藏，目的是“希望女兒安息”。阿永稱在去年12月30日買了機票，和妻子飛到了林芝機場。

　　阿永稱，中途自己只去了朋友的牧場，並沒有在任何景區逗留。他和妻子辦完女兒後事就買了今年1月6日的火車票回家。

　　“兩個人去西藏包括機票和路上的費用，總共花了大概1.3萬元，這筆錢我們確實是打算從網友籌集的善款中支出的。”阿永坦承，他當時覺得這樣使用善款，也是用在女兒身上。

　　面對“ada”等網友對善款使用的質疑，今年春節前，“貓貓”在網上回復稱，阿永承諾善款數目的使用將會公開透明。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當網友看到阿永一家出國旅遊以及煲靚湯的照片時，質疑聲愈發激烈。“原來捐款幫助你們，是覺得你們家庭經濟情況比較困難，但事實似乎並非如此。”有捐款網友表示“似乎受到了欺騙”。

　　面對網友的二次質疑，阿永表示委屈。“春節期間我確實帶上了我媽媽和妻子去了馬來西亞，但花的並非是網友籌集的善款。”阿永解釋，春節前幾個親戚知道了他們的情況，給了3萬元。為了避免家人觸景生情，阿永因此選擇春節外出旅行。阿永説，自己和家人當時仍沉浸在悲傷中，所以並沒有考慮太多錢的問題，只是希望老人家能夠儘早釋懷。

　　“至於煲湯的名貴湯料，其實我們家裏也有人賣花膠、蟲草，我們只是一兩周偶爾喝一次，還是負擔得起，花的不是網友捐的錢。”阿永説。

　　計劃：

　　善款難退還 捐給有需要的人

　　“有很多意外的因素，導致我女兒的善款確實是多了，但這並非是我能夠預料到的。”阿永稱，在女兒過世後他整理了醫療費用的開支單據，總共約8萬元，因此在籌集到的14萬元善款中扣除，約剩餘6萬元。“除去西藏的費用1.3萬元，可能還剩下4萬多元。”阿永稱，由於善款的來源太分散，由將近3500筆構成，很多是幾元錢的一筆，因此無法將多餘的錢一一退還。

　　春節期間，阿永陸續將剩餘的善款通過“輕鬆籌”捐獻給一些救助者。這些對象包括自己朋友患癌症的父親、其他患病的孩子等，截至目前已經捐出7000多元。

　　如今面對質疑，阿永表示他打算公開剩餘善款的用途，拿出1萬元給鄉里做慈善活動，再拿出1萬元給戶外團隊認識的義工機構，其他款項則用於在“輕鬆籌”上幫助有需要的人。

　　網友質疑

　　1.善款用於去西藏？

　　在“輕鬆籌”發起的為樂樂募捐的消息下，網友“ada”稱其發現樂樂媽媽將網友籌集的善款裏未用完的錢，去了西藏給女兒辦後事。

　　“如果去西藏是用我們捐款的錢去的話，就太過分了，錢是給樂樂治病的，剩下的應該全部交給正規的慈善機構，轉給另外一個有需要的人。”網友“ada”留言説。

　　2.受捐者出國遊煲靚湯？

　　事件並未因此平息。在今年春節期間，有網友通過阿永和其妻子的朋友圈曬出的圖片，發現他們一家去了國外旅行。

　　網友根據圖片指出阿永一家當時去了馬來西亞，還拍攝了很多潛水時候看到的海洋生物照片。更讓網友不滿的是，朋友圈流出的還有阿永妻子煲靚湯的照片。在該條朋友圈曬出的湯料裏，阿永妻子稱有雞肉、幹鮑、花膠和高原姬松茸。

　　網路募捐 愛心要呵護眾籌要規範

　　被質疑的善款籌集數目

　　近日，針對愛心眾籌平臺提供資訊真實性的質疑聲音不斷。日前，一條標題為《請大家救救我老婆》的眾籌資訊通過“輕鬆籌”發出，在佛山人的朋友圈轉机載。

　　這條求助資訊發起者自稱姓李，稱其妻子劉女士1月19日被初診為腎衰竭，2月24日轉入ICU病房。這一個多月來，每日要花費近5000元的醫藥費，希望籌集20萬元的醫療費用。在該條求助資訊裏，還附上了順德桂洲醫院的診斷證明。

　　但是，很快就有網友稱劉女士只住了8天醫院，醫療費用總共才2萬多元，而且劉女士已經不幸去世，呼籲大家不要再捐款。

　　隨後媒體記者就此事去順德桂洲醫院求證，急診科的醫生透露，劉女士的醫藥費約2.5萬元。求助者李先生解釋，此次眾籌由其同事幫忙處理，他並不清楚詳細情況。助其發起眾籌的黎先生回應稱，“每日要花5000元醫療費”不是指劉女士那段時間住院的花費，而是以後轉到大醫院的費用。

　　多起類似的事件曝光後，一些捐款者的信心逐漸被動搖。上述事件的當事人阿永表示：“播下懷疑的種子後，這類平臺的公信力受到質疑，會導致一些困難求助的家庭可能因此得不到幫助。”阿永説。

　　難以監管把控的善款去向

　　有使用過“輕鬆籌”的佛山市民告訴記者，在輕鬆籌上只需要填寫資金用途、募捐內容，將病歷、檢查結果等資料拍照上傳，一天時間審核通過後，就可以發起眾籌。

　　網路慈善眾籌平臺讓做慈善的門檻變低，但真實性如何確定？對於網友的質疑，北京輕鬆籌網路科技有限公司工作人員解釋，在“輕鬆籌”平臺發起眾籌項目，必須要發起人提供受助人證件照、病歷以及帶有醫院公章的診斷證明。不過，網友指出，平臺並未要求提供醫療費用的證明和家庭收支證明這兩項材料。

　　工作人員對此解釋，該平臺不提供搜索功能，發起眾籌後，主要是靠發起人在朋友圈內通過“熟人模式”傳播，“若與家庭收入情況不符，就不會傳播”。

　　據了解，“輕鬆籌”內部設有審核部門，專門負責核查項目真實性。但有網路眾籌平臺知情人士透露，出於差旅等辦公成本考慮，這樣的核查不能每一個都實地進行。而在善款的後續使用上，這類平臺很少主動對籌集的錢款用途進行有效監管，受捐助者也無須出具治病的報銷憑證。

　　此外，有市民指出眾籌慈善平臺的另一個不足之處：眾籌目標金額和時間可自主設定。有愛心人士擔心，籌款人有可能會誇大所需金額。對此，“輕鬆籌”的客服人員解釋，在很多大病救治項目中，發起者可能無法預估出精確的治療費用，審核時會確保其在合理的範圍內。

　　不可忽視的加強監管呼聲

　　根據“輕鬆籌”平臺今年2月2日公佈的一組數據顯示，去年全年“輕鬆籌”共發起公益求助項目2.3萬個，總支援近380萬人次，籌款總金額超過人民幣1.8億元。

　　佛山市慈善會方面表示，“輕鬆籌”之類的網上籌款平臺並非慈善組織，也沒有公開募捐資格，發起慈善眾籌項目資質存疑。

　　“受助人資料是否屬實、募捐資金的使用情況等問題，缺少一個第三方去監管，很容易導致社會大眾對網路眾籌這種方式漸漸失去信心。”佛山市慈善會相關負責人表示，相對於網路平臺，正規的公益組織對於受助對象進行資質審核，都會通過實地走訪調查；對於救助金的發放用途以及多少，機構組織內部也會有審核流程，多出的善款也得以退還給公眾。

　　針對網路平臺籌集善款可能出現剩餘的情況，廣東寶慧律師事務所主任藺存寶稱，受助者應該主動返還剩餘的善款，因為將籌集到的善款用作其他用途的行為，比如個人消費揮霍，將構成對捐助款項的侵佔，涉嫌違法。

　　參與慈善法起草與制定全過程的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鄭功成近日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個人求助不是慈善募捐。兩者的區別在於，個人求助是在有限的範圍裏解決個人問題，而慈善法草案規定的慈善募捐，是指慈善組織基於慈善宗旨募集財産的活動。因此，個人網上求助行為很有可能不受慈善法限制，但是真實性只能由網友自行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