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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興安嶺深處的歡笑

  • 發佈時間:2016-02-08 03:28:10  來源:經濟日報  作者:佚名  責任編輯:羅伯特

  大興安嶺深處積雪盈尺,踩在上面嘎吱作響。湛藍的天空映襯著挺拔的落葉松,深吸一口氣,感到從裏到外的純凈。

  2月3日,我們走進內蒙古自治區大興安嶺林區的烏力庫瑪林場,黑底紅字的牌子上銘記著一個難忘的日子:2015年4月1日!

  林區從這天起全面停伐。六台履帶式拖拉機,排列在松樹林裏,依然保持著“出征”的樣子,但已成了人們參觀的“文物”。停鋸挂斧讓這裡發生著歷史性變化,大興安嶺林區寧靜地迎來全面停伐後的第一個春節。我們踏雪訪問林海,探尋林業轉型發展腳步,最難忘的是人們會心的笑聲。

  “冷極村”笑迎山外客

  到達根河市金林林場時,天已經黑了下來。一面照壁般的雪雕上刻著幾個字,“零下58度的問候”。因為極寒,這個只有6戶人家的林場2012年註冊了一個新名字:冷極村。

  程秉璽老人安頓我們在他家住下。過了這個春節,老程就是82歲了。這位河南濮陽籍的老人,從抗美援朝戰場上回國後,與1000多名戰友來到這茫茫大興安嶺林區。“當時都是樹,不見人,我們吃鹽都困難。”老人説,1959年來到金林林場,再沒有離開過。“現在全面停伐了好,我就養養雞,種種蘑菇,幫著小兒子招呼一下客人。”

  老程有四個兒子、一個姑娘,只有小兒子程善忠還留在林場。1989年林校畢業之後,程善忠接過父親手中的斧鋸,走進了森林。“我伐木時間不算長,不到10年。”程善忠一邊往爐子里加柴,一邊和我們聊。國家天然林保護工程實施以來,大興安嶺林區先後兩次大幅調減木材産量,實現了以木材生産為主向生態建設為主的歷史性轉變。

  村裏6戶人家,都像程善忠一樣,是第二代伐木工人,很多人名字裏都帶著“林”和“樹”字:樹林、樹紅、永林等。他們在伐木聲中長大,跟隨父輩扛鋸進山,又隨著林業改革的步子,一步步走出森林,在林業轉型中調整著自己。2013年10月開始,程善忠領著全家人經營起“冷極人家”,和村裏人一起發展生態旅遊。2015年4月1日全面禁伐之後,他們重新改造修整了房屋,為的是留住遊客住宿。“去年一年,我家光旅行團就接待了50多個。”他説,全年客人在1000多人。

  “人往哪去,是每一次改革必須回答好的大問題。”內蒙古森工集團副總經理宋德才告訴我們,大興安嶺林區在崗職工5.4萬人,在冊職工卻有9.4萬人。“停伐直接影響從事木材生産的幾萬名職工的就業和生活。我們要讓工人走出森林,還得給他們找好出路,讓他們生活得更好。”打造生態旅遊休閒度假基地就成為大興安嶺林區轉型發展的目標之一。

  50歲的第二代伐木工人梁寧,2012年到金林林場擔任主任,現在又有了一個新頭銜:“冷極村村長”。他説,讓伐木工停斧,大家都願意,但生活怎麼辦,心裏很忐忑。金林林場不大,除了森林,就是冬天的寒冷。“在上級領導啟發下,我們發現冷也是資源,因此註冊了‘冷極村’這個名字,試著發展旅遊,看來真是不錯”。

  我們住在冷極村的這個晚上,室外溫度超過零下40攝氏度。一早起來,趁著晨光打量這個小村落,六個小院排成兩列,房前都點起了紅燈籠,格外喜慶。拍照時,相機和手機一會兒就發出“超低溫”提示!村裏人以“冷極”為自豪。“冷極驛站”“冷極幸福人家”“冷極美食人家”“冷極森林人家”……家家取了一個與“冷”有關的名字。雖近年關,村裏依然客人不斷。老程家背後的尚永林家,當晚還住著從廣西南寧來的遊客。

  在大興安嶺,冷的不僅是氣溫,更有其他環境所沒有的産品。用好“冷資源”也就成為大興安嶺林區轉型的一個重要思路。根河林業局專門成立了冷極商貿公司,先後推出“冷極印象系列産品”“冷極春暉系列産品”等。根河林業局局長高希明説,“有了轉型産業,斧鋸才能停得下,停伐才能穩得住,工人才能富起來”。

  棚改區笑談新生活

  在根河市惠澤馨苑小區一棟樓房的三層,張凱顯然對我們的到來沒有準備。敲開門時,這位40多歲的林場職工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背心。他笑著説:“屋子裏暖氣足,溫度高。”房子雖然只有40多平方米,但收拾得十分乾淨。

  張凱18歲從父輩手中接過油鋸上山砍樹,一砍就是20多年。去年停伐後,他來到根河林業局下轄的根河源國家濕地公園,做起房車營地管理工作。他告訴我們,現在的收入比停伐前還高些,每月收入能有4000多元。“房子個人基本沒有花錢,靠國家、自治區、林管局的各級補貼就夠了”。

  惠澤馨苑小區是根河市第一批棚改小區。張凱是2010年搬進來的第一批住戶。大興安嶺林區申報改造15.26萬戶棚改,已經開工14.28萬戶。高希明説,根河林業局在今年秋天就可以全部解決棚戶區改造。住過棚戶區、住過“地窨子”,張凱現在搬進樓房,最大的感受是“用燃氣和上廁所都比原來方便很多”。

  內蒙古大興安嶺林區2008年就啟動了棚戶區改造試點,2009年全面啟動棚改工程。棚戶區改造對於森林工人來説,並不是簡單地把“板夾泥”房換成磚瓦房。大興安嶺林業是在“先生産、後生活”中開始的,幾十年來,林業工人因開採需要,散居在深山密林之中,形成大大小小的居住點。林區把棚改與生態移居結合起來,將地處偏遠的山上林場、居民點都撤下來,拆除舊房,植樹造林。

  林區有序將林場棚戶區向中心城鎮集中。曾經在深山裏生活了半個多世紀的伐木工人,如今不僅停斧挂鋸,而且走出森林,過上城裏的生活。近五年來,內蒙古大興安嶺林區有4.5萬戶森林腹地居民實現了生態移居。棚改工程實施以來,已經累計有40萬名職工有了新住房,戶均居住面積從不足40平方米提高到了53平方米以上。

  “住房的改善對林業工人意義重大。”內蒙古森工集團副總經理宋德才説,環境發生了根本變化,生活也得到了徹底改善。林業工人過去常年在“地窨子”和帳篷裏生活,很多上了年紀的人都落下了風濕等職業病。搬到城裏來,看病、療養都方便了。大興安嶺林區全民職工養老保險納入了內蒙古自治區統籌,醫療、工傷、失業、生育保險納入屬地統籌,集體身份的職工社會保險與屬地並軌。他們還投入1.2億元落實了3萬多名“老工傷”的參保政策。林區低保家庭實現了應保盡保。

  宋德才説,林業發展的“紅利”是什麼?一是守護好森林,給國家提供生態紅利,二是讓林業工人享受發展成果,提高生活品質。“保護好森林,安排好百姓生活,這就是我們肩頭最重的任務。”

  貯木場笑語話“終結”

  根河城邊,有一個巨大的貯木場。站在入口處,一排龍門塔吊遠遠聳立在那裏。偌大的場地,被白雪覆蓋,更加顯得空曠。只有兩個塔吊還在不緊不慢地吊裝木材,塔吊下面是矮矮的一堆原木。

  “這裡曾是最先進的貯木場。”高希明介紹,大興安嶺砍伐的木材,運到這裡來精選、貯存、分發,再運送到四面八方。這裡最多可儲存10萬立方米成品材。“餘下的木材,用不著兩個月就賣完了。”高希明告訴我們,這片場地已經規劃成一個工業園區。

  “持續63年的貯木場即將‘終結’!”高希明作為第二代伐木人,在林區出生、成長,又在這裡工作了28年。他看著空曠的場地説,“‘終結’在我們手裏,我們感到很榮幸。這裡會辟出一個角落,留存貯木場景,建一處博物館給後人看”。

  在這裡談論“終結”的話題,言語間透出的既有感慨,更有希望。從上世紀50年代開始,大興安嶺為我們提供了大量的建設用材。老一輩伐木人有很多是參過戰的轉業軍人,在林海中貢獻了一生。如今,第二代伐木人也已經人到中年,林區“終結”砍樹歷史,開啟了一個新時代。

  在根河中心苗圃的育苗基地,厚厚的白雪蓋在剛出地面的雲杉苗上,仿佛一座座精巧的白塔齊整整地排列在大地上。種苗基地負責人王志傑介紹,中心苗圃2013年6月正式掛牌運營,還註冊了園林綠化公司,正在使苗木産業發展成為停伐之後穩定的後續發展産業。截至2015年11月,苗木銷售額已達1380多萬元。兩年來,總産值已達1500多萬元。

  依託根河城市園林綠化資源,大興安嶺林區提出要全力打造綠化種苗培育基地。他們不僅要在父輩砍伐過的林地裏植樹造林,還要建立保障林區、面向東北和華北的優質苗木培育供應基地。大興安嶺深處,過去運送木材的車輛將裝滿樹苗,走出大山,為更遠的地方送去綠色。

  銀裝素裹的山林間,皚皚白雪掩映著造型小巧精緻的小木屋,那是林業管護站。烏力庫瑪林場502管護站的入口處,像城市的小區一樣安裝了擋車桿。管護工李富國穿著鮮紅的森工制服,向我們介紹工作情況。“停伐後,我們每天都很忙。”他一邊給記者展示管護責任書一邊説,現在他們的工作可以歸納為生態保護、森林防火、植樹造林和病蟲害防治等等。如今,林業工人“終結”了砍伐的使命,已經成為植樹造林和守護森林的主力軍。

  根河市因林而生,林業經濟是重要支撐。這幾年,隨著森林停伐,經濟也遇到一定的困難。我們到的這天,市里正在召開市委四屆七次全會。“我們要在十八屆五中全會提出的五大發展理念指引下,重新認識大興安嶺。”市委書記張洪岩説,根河這個“林”不是林業局的林,而是大興安嶺森林的“林”。如果説前輩的貢獻是開發森林,我們這一代的責任就是守好森林,尊重大興安嶺,敬畏大興安嶺,加快形成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的新格局。“對根河而言,人嶺合一,就能萬事如意!”張洪岩笑著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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