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女人的洗衣石
- 發佈時間：2016-01-15 08:33:33 來源：農民日報 責任編輯：羅伯特
□劉永紅
回到故鄉，總能在河邊找到那些熟悉而光滑的石頭。它們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也沒有好看的花紋，就是隨便一塊落在河灘上的石頭，石頭家族中最普通的“市井小民”。但鄉下的女人最喜歡這種近水而又光滑的石頭。
童年的記憶裏，每到天氣晴好的早上，村裏的女人們都會不約而同地來到河邊，找一塊水邊光滑的石頭，漿洗衣物。鄉下的女人會選洗衣石，衣服的性情是柔軟的，選擇的石頭也一定要光滑細膩，只有細膩厚道的石頭才能夠體貼那些柔軟的衣物。棉是衣的前身，衣是棉的後世，棉和衣最喜歡柔軟，它們盼著被體貼，它們害怕粗暴和尖銳。鄉下的女人最懂得人世間的那些柔軟，她們細膩而精心地打理著手中的一切，打理著一家人的生活。
記得奶奶説過，找到一塊合手的洗衣石，這是洗衣人的緣分，也是衣服的緣分，合起來，就是一個人和一條河的緣分。我多次看見，奶奶和村裏的女人們，沿著蜿蜒的小河坐成一排，身後是搖曳起伏的蘆葦和柳樹林，她們的手裏都是濕漉漉正在漿洗的衣服。在細膩厚道的石頭上，她們輕輕地揉搓著各自的心情，揉搓著水裏波動的藍天和白雲，揉搓著兩岸的山色，揉搓著她們手中甜蜜期盼的生活。細細的棒槌溫柔敲打的聲音，抖衣撩起水花的聲音，女人大聲交談的歡聲笑語，葦浪和柳林裏風過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了我童年記憶中最美的交響樂。
如今的鄉村，再也沒有那種嫵媚和生動，那些童年的畫卷永遠定格在了記憶裏。現在的故鄉已經變得面目全非，完全生長不出它曾經獨有的韻味和詩意。洗衣石被洗衣機所代替，但是洗衣機永遠洗不出那一絲的風情，洗不出女人們對生活的那份柔軟和詩情畫意。
光陰荏苒，那些曾經的洗衣石有的仍在，靜靜地立在河邊；有的已經被水沖走，退出了屬於它們的時代舞臺。那些曾經漿洗衣物的女人們，有的已經離去，有的已經蒼老，那些洗衣石熟悉那些衣物從鮮濃到素樸的一生，它們目睹了那些鄉下女人的手漸漸蒼老滿是皺紋的歷程。曾經的人，曾經的手溫，都成了記憶。已然忘卻，卻又深深的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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