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梁建剛

　　按之前稅率，企業購買飛機，壓在航空公司身上的各項稅收，佔了總收入的30%以上。營改增後，春秋航空新買了5架飛機，到岸後1億多元稅款，轉手就能在當期營業納稅環節抵扣，一下省下1億多元。

　　5月18日，國務院批轉國家發改委《關於2015年深化經濟體制改革重點工作的意見》，提到將剩餘的建築業、房地産業、金融業和生活服務四大領域納入“營改增”範圍。這也意味著，歷時3年多的營業稅改增值稅改革即將收官，中國將全面告別營業稅。

　　營改增試點，被稱為財稅體制改革的切入口，“意義不亞於過去聯産承包責任制”。但對更多市民而言，一項稅收改革究竟有何神奇之處，有助於推動上海經濟社會的轉型升級？

　　中國的營改增改革正進入衝刺階段。

　　5月18日，國務院批轉國家發改委 《關於2015年深化經濟體制改革重點工作的意見》，提到將剩餘的建築業、房地産業、金融業和生活服務四大領域納入“營改增”範圍。這也意味著，歷時3年多的營業稅改增值稅改革即將收官，中國將全面告別營業稅。

　　作為營改增制度的首批試點城市，上海自2012年1月1日起率先啟動交通運輸業和部分現代服務業的營改增改革，3年間試點納稅人整體減少稅收289.8億元，被讚為“為上海經濟轉型升級釋放活力”。

　　營改增試點，被稱為財稅體制改革的切入口，“意義不亞於過去聯産承包責任制”。但對更多市民而言，一項稅收改革究竟有何神奇之處，有助於推動上海經濟社會的轉型升級？

　　或許，讓我們從最初原點開始，從交通運輸業中，看一看一架飛機的“營改增之旅”，或許可以有更多發現。

　　“營改增到底是好是壞？

　　一開始心裏真沒底”

　　陳可是春秋航空的財務總監，他還記得聽説上海要從2012年1月1日起試點稅收營改增後的第一反應，“趕緊開會，大家一起算，營改增到底是好是壞”，“説實在，該怎麼應對，一開始心裏真沒底”。

　　按之前稅率，企業購買飛機，首先需要向飛機製造商訂購，支付預付款，飛機造好回國，進關需繳納飛機價格1%的關稅，4%的進口環節增值稅，才能正式進口運營。若按一架波音747到岸價格約4億元人民幣計算，僅過關進口就需要繳稅2000萬元。

　　當然，飛機還要飛起來，航油的稅費是17%，飛機要起飛降落，機場起降費的稅率6%，此外還有航空耗材、人工，都需要繳稅。最終乘客購買機票成為公司的收入，這部分還要繳納3%的營業稅。算下來，壓在航空公司身上的各項稅收，佔了總收入的30%以上。2005年7月春秋航空以租賃飛機開航，到2006年，僅稅費就繳納了4439萬元，盈利僅3000萬元。

　　“各種稅看起來條分縷析，層層納稅，説得過去。”陳可説，但仔細琢磨，營業稅以最終營業額為基礎計算，但要獲得這些收入，企業之前已經為成本繳了稅，最後還要交3%，無疑重復了。就像賣一支筆，進價10元，售價12元，進貨時10元貨的稅已付，應該只對2元的增值部分收稅才比較合理，可營業稅還要以12元為基點徵收。”

　　在陳可看來，之前稅制的問題，是把企業整個購買、物流和銷售的生産經營鏈條打斷了。而營改增的目的，正是把整個生産鏈條接起來，通俗地説，營改增就是將産品和服務、加工一併納入增值稅徵收範圍，不再對服務、加工環節徵收營業稅。

　　2012年1月1日，上海正式啟動交通運輸業及部分現代服務業營改增試點。根據方案，上海增值稅稅率由兩檔調整為四檔，在17%和13%的原稅率外，增加11%和6%兩檔，分別適用於交通運輸業和部分現代服務業，取消其原有的3%和5%的營業稅。

　　營改增的好處顯而易見，與營業稅簡單以營業收入核算不同，增值稅根據“增值部分”徵收。通俗解釋，企業之前購買貨物獲得的增值稅發票，發票上所標的進項稅，就可以在最終企業收入核算出的稅額中抵扣，抵扣越多，企業最終要繳的稅越少。所以，營改增之後可以避免重復徵稅。

　　受此利好，僅2012年第一季度，上海便有12.9萬戶企業納入營改增試點範圍，企業整體減輕稅負逾20億元。2012年，全球經濟低迷，但上海新認定跨國公司地區總部50多家，實際利用外資逆勢上揚，增長20.5%，第三産業佔比首次超過60%。

　　春秋的“春天”也來了，“2012年我們新買了5架飛機，到岸後1億多元稅款，轉手就能在當期營業納稅環節抵扣，一下省下1億多元。”陳可説，2011年公司凈利潤4.8億元，到2012年猛增到6.2億元，2013年又增至7.3億元。

　　“改革範圍越大，

　　情況就越來越好”

　　上海試點後交通運輸業和部分現代服務業採取了11%、6%的增值稅率，相比過去的3%、5%，反而大大增加了。企業要想從中獲利，減少稅負，只能獲取盡可能多的增值稅“進項”，抵扣後方可實現。

　　事實上，在營改增試點之初，也有不少物流企業出現稅負不減反增的情況，引發一片質疑。

　　完整經歷了營改增試點的陳可，算了一筆賬。

　　在營改增前，由於航空公司進口飛機繳納的關稅和營業稅都計入飛機成本，因此，按每架飛機約4億元到岸價格計算，飛機進口成本=到岸價格×（1+關稅稅率）×（1+增值稅稅率），按當時1%的關稅稅率和4%的增值稅率計算，大約是42016萬元。

　　營改增後，由於增值稅屬於額外單列的價外稅，不計入成本，因此，飛機進口成本=到岸價格×（1+關稅稅率），即40400萬元。增值稅額外計為到岸價格×增值稅稅率，即1600萬元。

　　也就是説，一架到岸價格4億元左右的飛機，營改增後進口成本減少1616萬元（42016萬元-40400萬元）。

　　這還沒完。飛機順利進關後，進入公司開始運營，整個售票、飛機起降、加油、維修、耗材等經營的各個階段，也有諸多費用可以開出增值稅發票，進入最終的抵扣環節，像上述1600萬元最終也能“被抵扣掉了”。

　　“一架飛機只要開始飛，就會有營業收入，會出現逐漸增加的成本，比如從上海到北京一個航次，一架航班營業收入20萬元，但隨之也需要花費約4萬元油料，1萬元兩地機場的起降服務費，此外還有維護、耗材、人員等支出，這個過程都會有稅負産生。”陳可介紹。

　　如4萬元油料費，有17%的增值稅約6800元，1萬元起降服務費增值稅率6%，約600元，這些都可以先支出，再抵扣，“每個月營業收入出來後，我們都會計算稅額是多少，再看手中有多少可抵扣的進項，如果高於8%（即改稅率之後的11%，減去之前3%營業稅），就意味著我們比以前少交稅了，賺了。”陳可説。

　　陳可説：“最初我們也有類似物流企業稅負不減反增的狀況，比如當時試點只在上海，飛機飛到其他城市機場，就拿不到增值稅發票。但隨著2012年下半年北京、江蘇等全國其他11個省市納入試點，範圍越來越大，抵扣項也多起來，情況就越來越好了。”

　　營改增引發的蝴蝶效應

　　不過，若認為營改增的意義僅僅是減稅，可是大大小瞧了其價值。

　　航空公司“深有體會”。

　　2012年試點開始後，航空運輸業曾因為抵扣項目較多，被分析師廣泛看好，國航、東航、南航等三大航空公司按2011年年報計算，營業利潤增長都可達40%以上。但2013年8月國家相關部委下發 《關於調整進口飛機有關增值稅政策的通知》，決定自當年8月30日起，對按此前規定所有按4%徵收進口環節增值稅的空載重量在25噸以上的進口飛機，調整為按5%徵收進口環節增值稅，取消空載重量在25噸及以上但不超過45噸的客運飛機的1%進口關稅暫定稅率，恢復實施5%的最惠國稅率。

　　這一突然調整，讓眾多航空公司心情沮喪，增長的稅負，也被認為意味著營改增對航空公司引進飛機實行增值稅優惠稅率已失去意義。

　　陳可自己也曾對此不解，“國家不是要調結構減稅嗎？這樣一改，買飛機成本幾乎回到最初，航空公司成本和利潤看著也回到當初了，還有什麼意義？”但隨著公司業務發展，陳可漸漸摸到了門道：“這一減一增，看似對成本改變不大，甚至還多了，但由於增值稅可抵扣，只要企業持續發展，不斷投資，就能獲得更多的進項抵扣額度，獲得更多實際減免利好。”

　　“由於飛機引進的抵扣不同於其他成本項，屬於當年一次性抵扣，由此也迫使我們發展市場，倒逼企業提升業績。”陳可將對營改增的理解，最終落在“倒逼”兩字上，“有最終環節11%的稅率卡著，企業要想至少與過去3%的營業稅持平，就逼著你要不斷買飛機，不斷開拓航線，獲取更多市場份額。同時，若企業的産業鏈條越長，創新力度越大，企業乃至整個産業鏈從營改增改革中的獲益就越大。”

　　於是，買飛機成了春秋航空最重要“任務”之一。自2012年試點以來，公司已引進飛機27架次，其中自購6架，經營性租賃16架，融資租賃5架，由此得到可抵扣進項稅額近4億元，外加佔航空公司成本比例最大的航油和起降費的進項抵扣分別達到12億和近1億元，使其至今在稅改後合計減少稅負4.7億元。“預計到2017年，春秋飛機將從目前50架增長至80架”。

　　創新各個環節也成為企業關注重點。“由於勞動力成本不屬於可抵扣內容，如果將一些公司附屬業務外包給服務公司，開具增值稅發票，這部分就能進入抵扣環節。”陳可説，“這樣顯然能優化産業分工和協作。”

　　全新的融資租賃模式也進入春秋的視野。2014年11月，春秋融資租賃公司落戶上海自貿區，2015年2月完成首單融資租賃業務，一架全新的空客A320飛抵上海浦東機場。“一架飛機的進口稅額動輒數千萬，對公司的經營成本是項極大負擔，通過融資租賃公司，一邊可以向銀行貸款買飛機，一邊其報關是按每年租金申報，企業的流動資金便增加了。”陳可介紹，“今後我們準備所有引進飛機都按融資租賃模式，所有權放在自貿區，以後還可能直接轉租獲利。”

　　現在讓陳可更期待的，是即將進行的金融業營改增改革。“之前企業向銀行貸款買飛機，但金融業沒進入營改增範疇，那些利息自然也開不出增值稅發票。”陳可説，“等銀行也營改增了，我們買飛機的通道又打通了一條，以後就更方便更實惠了。”

　　一架飛機的營改增之旅，平添更多期待與改變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