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存在1000萬年之久的中華秋沙鴨在近150年的時間裏數量銳減，是什麼原因導致這種物種瀕臨滅絕，採取怎樣的措施能夠拯救中華秋沙鴨？

　　6月，出現在江西省瑞昌市長河中的兩隻中華秋沙鴨，著實讓這裡的人們激動了一番。

　　中華秋沙鴨，第三紀冰川期殘存下來的物種，至今已有1000多萬年，為我國特産稀有鳥類。

　　雖然在名字中有“中華”兩個字，但是它並沒有因此而得到額外的保護，如中華鱘一樣，中華秋沙鴨目前處於瀕危狀態，數量比揚子鱷和大熊貓還要稀少，屬國際瀕危物種。

　　曾經存在1000萬年之久的中華秋沙鴨，在近150年的時間裏數量銳減，是什麼原因導致這種物種瀕臨滅絕，採取怎樣的措施能夠拯救中華秋沙鴨？

　　鳥類“大熊貓”

　　這個存在了千萬年的物種，可能在未來五至十年內從地球消失

　　五月的長白山，在世界自然基金會（WWF）安裝于吉林長白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人工巢箱裏，十一隻中華秋沙鴨幼鴨破殼而出，兩天后，它們跟隨著媽媽的腳步，依次從十幾米高的巢箱跳出，然後重重落到地面，用“咚、咚、咚”的落地聲宣告這個瀕危種群新生命的到來和其頑強的生命力。

　　1864年，英國鳥類學家約翰·古爾德（John Gould）在中國獲得了一個中華秋沙鴨（Mergussquamatus）標本，並根據其身體兩側的魚鱗狀花紋，將其命名為鱗脅秋沙鴨，因為這種鴨子首先在中國被發現，人們又稱其為中華秋沙鴨。

　　當人類祖先從樹棲生活轉變為地面生活的時候，中華秋沙鴨就已存在於這個星球。然而，在近150年的時間裏，曾經生存了一千多萬年的中華秋沙鴨，其種群數量和棲息地範圍都呈迅速下降的趨勢。WWF候鳥項目經理劉培琦等人曾經于2014年12月在《國際鳥類保護》期刊（Bird Conservation International）發表論文指出，中華秋沙鴨在全球可能僅存2200個繁殖對，其中大約有200個至400個繁殖對在中國長白山山脈繁育後代。

　　因為種群狀態瀕危，中華秋沙鴨被列為中國國家一級重點保護鳥類、國際自然保護聯盟瀕危物種紅色名錄。如果不採取及時的保護措施和棲息地的恢復，這個物種可能在未來五至十年內從地球消失，而長白山是中華秋沙鴨在中國境內的重要繁殖地。

　　食宿的困擾

　　這種“挑剔”的鴨子，選擇樹齡在50年以上的天然樹洞中築巢

　　作為海鴨類的一員，中華秋沙鴨一直保持著利用天然樹洞築巢的習慣。它不會像燕子那樣找一個屋檐再銜一些泥築巢，也不像喜鵲或麻雀那樣利用樹枝築巢，而是挑剔地選擇樹齡在五十年以上樹木的天然樹洞。所以當原始森林消失、樹木消失的時候，中華秋沙鴨也會隨之消失。

　　自上世紀30年代起，中華秋沙鴨在中國的繁殖種群就一直處於“穩定下降”的狀態。在中日戰爭結束、原始林砍伐停止後，中華秋沙鴨繁殖所必需的原始林所剩無幾，而現在，繁殖地又面臨來自水電建設和農藥的威脅。

　　在過去十幾年中，對中華秋沙鴨種群的跟蹤調查一直是劉培琦的工作重點。劉培琦説，旅遊項目（漂流）開發和水電站建設對中華秋沙鴨繁殖地的破壞特別大。

　　“一段天然的河流變成水庫後，水體的變化會直接影響到魚類群落結構的變化，大型盾鱗魚類（如青魚、草魚、鰱魚和鳙魚四大家魚）會成為水庫內的優勢物種，中華秋沙鴨對於這些體形較大的盾鱗魚的捕食存在困難”，劉培琦介紹説，鳥類的捕食都有一定成本，如果捕食太難，中華秋沙鴨就會選擇別的棲息地，大水庫不是中華秋沙鴨的最佳生境。此外，農田中使用的殺蟲劑會隨著地表徑流最終進入河流，這些殺蟲劑對於河流中的生物群落結構具有嚴重的影響，從而影響了中華秋沙鴨的食物結構。最糟糕的是，東北地區仍然存在的候鳥盜獵活動，導致一些處於繁殖期的中華秋沙鴨變成了獵奇食客的盤中餐。

　　廢舊電瓶外殼改造的人工巢箱中，誕生了十一隻鴨寶寶

　　既然沒有合適的樹木能夠供中華秋沙鴨築巢，那麼為什麼不能通過人工巢箱吸引中華秋沙鴨築巢並返回曾經的繁殖地。

　　2014年10月，通過全球候鳥保護平臺——東亞—澳大利西亞遷飛區夥伴關係（EAAFP）協調員迪亞娜·索洛維瓦（Diana Solovyeva）博士的努力，十個由通用汽車公司利用廢舊電瓶外殼改造的人工巢箱被捐贈給WWF的中華秋沙鴨項目，2月，劉培琦和同事將十個人工巢箱安裝在吉林長白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三個月後，六號巢箱誕生了十一隻鴨寶寶。

　　約翰·布拉德伯恩（John Bradburn）是通用汽車公司負責人工巢箱項目的工作人員，他還負責通用汽車公司廢品再利用項目。“我的工作內容就是尋找再利用、再迴圈的方案來管理我們通用的廢舊産品，”約翰在回復WWF的郵件中説，“我從小就很喜歡水禽，並養成了為水禽建造各種合適的人工巢箱的習慣，當我第一次看到通用汽車公司的廢舊電瓶殼時，就覺得可以用它做一個巢箱。”

　　“為了驗證我的想法，我首先在兩周的時間內建造了一個巢箱，作為原型；然後安置在棲息地後，一隻中華秋沙鴨在北美洲的遠親——鏡冠秋沙鴨母鴨使用了這個巢箱，試驗成功。”至今，約翰和他的同事已經建造了750多個人工巢箱，其中大多數都安裝在北美洲的水禽棲息地。

　　“我認為中華秋沙鴨是一種非常美麗的生物，我們需要找到方法來保護這個物種，為了我們的後代。對於WWF和濕地國際（Wetlands International）為保護中華秋沙鴨所做的工作，我感到欽佩。通用汽車公司非常榮幸能夠在這樣的項目中有所幫助。”

　　遷徙的難題

　　在遷徙過程和越冬地，不知道什麼原因，幾千隻鴨子消失了

　　如果想恢復中華秋沙鴨種群，最難的部分並不只是對繁殖棲息地的恢復和安裝人工巢箱，更大的問題出在中華秋沙鴨種群越冬地和其遷徙路線上。

　　中華秋沙鴨屬於候鳥，每年春天，中華秋沙鴨會來到俄羅斯的濱海邊疆區和吉林省的長白山山區進行繁殖，在長白山迎來第一場雪之前，中華秋沙鴨和當年出生的中華秋沙鴨寶寶（注：其實已長到亞成體）會沿著海岸線飛到中國的江西、廣東等地，甚至更遙遠的東南亞國家，也就是中華秋沙鴨的越冬地。

　　只要經過簡單的計算，就能夠明白中華秋沙鴨種群所處的境地有多麼危險。劉培琦説，每年大概有2200對中華秋沙鴨進行繁殖，其中保守估計至少有四分之一至五分之一的中華秋沙鴨繁殖成功，即550對，以每窩新出生的鴨寶寶為8隻來算，全球每年新生的中華秋沙鴨種群數量應該在5000隻左右。

　　這也就意味著，如果繁殖地、遷徙路線及越冬地都沒有問題，那麼每年中華秋沙鴨的種群數量應該增加一倍，而實際情況是，其種群數量只減不增。“在遷徙過程和越冬地，我們不知道什麼原因，有幾千隻的鴨子消失了。”劉培琦説。

　　實際上，由於保護力量和科研力量有限，中華秋沙鴨的越冬地範圍、遷徙路徑都有哪些地區、越冬地所面臨的威脅都有哪些，很多決定其種群數量的因素，我們仍然一無所知。

　　專家怎麼看

　　中華秋沙鴨種群所面臨最主要的問題，以及最需要做的是什麼

　　問題一：在中華秋沙鴨的繁殖地，種群繁殖成功率較低。

　　主要原因是原始森林面積下降，天然繁殖巢減少，同時，天敵也就是蛇的捕食壓力一直很大。

　　對策：保護原始森林，尤其加強繁殖地河流兩岸原始森林的保護；補充人工巢箱，並設置天敵防控設施（如在巢箱下方樹榦設置障礙，阻止蛇沿樹榦爬入巢箱）；加大監測與研究力度。

　　問題二：在中華秋沙鴨的越冬地棲息地，棲息地面積急劇減少，棲息地品質下降。河流水電梯級開發，河道生態特徵消失是主要原因，其次，河道採砂，人為干擾過大影響越冬。

　　對策：加強天然河道的保護，嚴格控制河道採砂，大壩運作管理過程中要考慮生態影響和水位調控，未進行水電開發梯級開發的河道嚴控大壩密度，確保每一級大壩間有至少10公里長的天然河道存在，保護魚類資源。

　　問題三：非法獵捕、毒殺，無論是在繁殖地、越冬地還是遷徙路線上，仍然有獵捕中華秋沙鴨的情況發生。

　　對策：加強執法，嚴格保護。

　　稿件來源：世界自然基金會（WW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