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

　　聯想擁有很大的資源和能力，是可以做好的，但聯想的體制限制了這個事情。所以我們就想，是不是能劃出一條小船，在聯想的體制外做這個事情，再試一次。

　　當常程站在你面前的時候，你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將他和CEO這個職位劃等號。

　　“我是真不愛見記者啊”，還沒有寒暄幾句，他就突然扔出這句話，都能猜到他下半句會説什麼，“可是沒辦法啊”。好在他沒有苦大仇深著一張臉，而是咧著嘴笑，最起碼沒有因為不想見記者，而快速結束採訪的意思。

　　他説的“沒辦法”是兩天前，他突然就被推到了神奇工場CEO的位置。6月1日深夜，聯想集團發佈一份重要人事變動，神奇工場原CEO陳旭東接替聯想原移動業務集團總裁劉軍的職位，常程則由原來神奇工場副總裁位置升至CEO。

　　“1號早上是公司例行會議，我們還在討論一些手機的事情，當時我還不知道這件事情，我是傍晚才知道的”，得知人事變動之後，常程處理完工作就把手機調到飛行模式，“不然一晚上都沒法睡了”，等他第二天清晨五點鐘打開手機之後，瞬間被“恭喜”的短信和電話擠爆了。

　　常程2000年博士畢業後進入聯想。最初他負責PC硬體的研發，2011年開始承擔聯想樂商店的軟體開發，茄子快傳就是這個時期他的産品，這是聯想首個擁有過億用戶的網際網路産品，也一度被視為最好用的文件傳輸工具。

　　他還負責過聯想的手機業務，最知名的一款是K900，但你知道，那也是一款毀譽參半的手機。常程不否認，自己在聯想手機做的工作是留有遺憾的，他一直認為聯想應該能做出一款好的網際網路手機。

　　去年中秋節，楊元慶和陳旭東、常程、姚映佳四個人去打高爾夫，晚飯的時候，楊元慶徵詢聯想做網際網路手機品牌的意見，常程痛快地答應了，他描述自己是“激進派裏最激進的”。

　　在成為神奇工場的CEO之前，常程從沒有像今天這樣被推到前臺，他更習慣做些研發，那是自己擅長的事情，也不用擔心説錯什麼。

　　“如果聯想不做神奇工場，有人投資你，你會創業自己做手機嗎？”

　　“也許再過幾年，有沒有人投資，我也會離開，但是這件事我一定要在聯想幹，因為我要完成使命，證明聯想是可以做網際網路業務，在這個時間點證明我自己可以不重要。”

　　多少也見過一些聯想的老員工，他們大多都穩重、嚴謹，有一些職業經理人的氣息。但常程還真不像，他離網際網路手機大佬的氣質更近一些，灑脫、更性情一些，他管那叫金牛座的特點之一：悶騷。

　　但同時，聯想15年也在他身上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聯想的手機業務必須求變

　　常程的直率從他對聯想移動業務的評價也可以看出來，“聯想手機業務走到今天，不求變可能也不行了”，他也會説，“現在是MBG的低谷期”，這些看似更像是“友商”的評價。他不否認聯想在移動互聯網時期錯過一次重要的機會，小米剛出現的時候，聯想如果果斷轉型，今天也不會如此被動。（以下兩段為常程自述）

　　其實聯想內部討論一個産品未來的方向，是網際網路玩法還是device玩法，這樣的討論是很多的。像小米在剛出來的時候，聯想內部有很多的討論，網際網路模式方面、電商方面，我們是不是要轉型，討論非常多。

　　那時候聯想還是在上升通道，小米剛剛起步，華為在走下坡路，內部沒有意識到危機的嚴重性，當時錯過了一次機會。現在轉型需要丟掉很多包袱，丟包袱是很難的一個事情。

　　我個人對聯想手機做得不好要負責任，但我不認這個結果，聯想擁有很大的資源和能力，是可以做好的，但聯想的體制限制了這個事情。所以我們就想，是不是能劃出一條小船，在聯想的體制外做這個事情，再試一次。

　　神奇要抹掉聯想的印記

　　在6月1日獲悉人事變動之後，常程找到陳旭東，希望他可以留下來，自己仍然只是負責執行，“一方面他手裏的集團資源比我們多，另一方面旭東更善於面對媒體”。

　　或許這場對話在開始前，兩個人就都已經知道結果，無論是新收購的摩托羅拉，還是聯想本身的手機業務，都更需要陳旭東，“那天我倆沒聊多久，聯想更需要他”。（以下五段為常程自述）

　　我個人認為聯想在手機最大的變化是神奇工場的出現，我沒想到這件事情可以發生在聯想身上。

　　我們為什麼有了ZUK這個手機品牌？就是因為要抹掉聯想的印象，我們內部現在都禁止把lenovo跟ZUK放到一起。從我們骨子裏覺得要活下來得靠自己。當然千絲萬縷還是跟聯想挂著的，就跟孩子長大了想出去闖天下，爸爸媽媽肯定還是會幫你。

　　我畢業就進入聯想了，雖然我之前説神奇要把和聯想的臍帶剪斷，不想和聯想掛鉤，就像我畢業離開家門不找家裏要錢一樣，但是身上流的血是聯想的。我覺得旭東身上聯想的血比我要濃，把聯想放在第一位，聯想的需要比一切都重要，這個時刻他（陳旭東）必須肩負起這個任務。

　　就跟我們出來做神奇是一樣的，當時我們有很多選擇，為什麼要出來做這個公司，我要完成我的使命。説短一點，我要證明聯想是可以做網際網路業務的，説長一點，我要解決用戶問題。

　　手機業務在聯想有好幾塊，硬體它不缺，但是聯想最缺的是偏軟體和網際網路的，這就是神奇工場要去完成的任務。

　　做茄子快傳之前，楊元慶並不知道

　　按照常程的説法，聯想不缺硬體基因，神奇工場就是要補齊聯想在軟體和網際網路思維上的短板，由於之前做出過茄子快傳類似的軟體，常程似乎一直卯著勁兒，想證明網際網路思維這件事情，聯想同樣玩得轉。（以下四段為常程自述）

　　我在聯想做了11年的筆電、臺式機。之後才做了樂商店、茄子快傳，聯想內部之前有過很多爭論，就是我們做的軟體是只服務聯想的設備還是服務所有的設備？業務部門會假設：只有我這個手機能裝，別的手機都不能裝，這樣會提升産品的競爭力。但消費者為了這個軟體就會買你的手機嗎？

　　聯想還是給我們了一個機會，茄子快傳當時做了一個“四屏雲”有smart TV、PC、手機、平板，我們做了個應用把這四個連在一起，那會我們只看KPI，有多少用戶數、有多少月活，那個産品當時排倒數第一，所以就決定把這個team砍掉，因為做的太差。

　　但是砍之前決定讓他們復盤下，就講下你為什麼做這麼差，當時有一個原因打動我了，他説：一個人家裏既有smart TV、又有聯想的電腦、手機、平板，這個人肯定就是聯想高管了。所以他們假設是不是只做手機端，這個産品更有機會？所以我們只做手機端了。

　　這件事能做成是因為我們根本沒有告訴老闆，我們就先做了，元慶知道茄子快傳是出去跟人聊天，人家説你們那有個茄子快傳做的不錯，他才知道，然後回來問是哪個團隊做的。

　　一二線城市不是ZUK的目標用戶

　　幾乎所有人知道神奇工場的手機品牌命名為ZUK之後 ，第一個問題都是“這是什麼含義？”起名字這件事情同樣讓他們大傷腦筋，“每次開會這都是最後一項議題，要是放前面，會就沒法兒進行”。

　　同樣頭疼的有如何在早已是血海的手機市場中殺出一條活路，常程認為神奇工場的目標人群會避開一二線，選擇三四線城市。（以下兩段為常程自述）

　　首先我們敢進入手機市場，敢做一隻手機，是因為我們堅信看見了機會。過去幾年，包括聯想小米吃到的紅利是因為智慧機的普及，原來用戶用不起，但是到今天紅利也快結束了。就跟當年買第一套房和車的時候，沒什麼選擇，因為沒錢。但是有了錢的時候，買第二套的時候就不是一回事兒了。我們看市場數據，當人們想換第二部手機的時候，出發點和第一部手機也就不一樣了。

　　首先我們把一二線城市已經刨掉了，他們將來都是蘋果的用戶，這個趨勢無法逆轉。中國手機3000元以上的都很危險，因為在很多人心目中，過3000第一選擇都會是蘋果，這個門檻很弱，所以一二線城市不是我們touch的人群，我們會touch年輕人。在三四線城市，聯想的滲透力是很強的，我們會考慮借助聯想的渠道，但是不會完全依賴，泛90後是ZUK的目標用戶。現在來看，我們最主要的競爭對手是OPPO和VIVO。

　　我跟粉絲什麼都聊，怎麼追男女朋友我都講

　　常程前段時間跑到石家莊的一個大學做了場講座，用他的話是“什麼都講，怎麼追男女朋友，職場發展”，應有盡有。不僅他這樣，神奇工場很多員工都去全國各地與粉絲溝通，他覺著這種做法還有一個好處：網羅人才。（以下五段為常程自述）

　　其實我最鐵的粉絲，是當年聯想手機的時候，他們在微網志上罵我，説我們做得不好。大家就互相解釋，你為什麼罵我，哪兒不好，能做到的我改，做不到的就給你解釋。

　　我的微網志只是週一到週五早上發，週六日節假日不會發。一般是早上5點。你只要在我那裏評論，我一定回復，我每天泡在微網志上的時間非常長，每條必回。我開微網志開始差不多有四年了，其實我的粉絲也挺累的，他們有的每天定個五六點鐘的鬧鐘起來打個招呼上個廁所又回去睡了，哈哈。

　　現在我們有個QQ群，每天晚上8點到10點半有各種專題的問題。比如今天就討論遊戲、天氣，他們會有非常詳細的問題來問。神奇工場主要的工程師都在裏面，他們詢問問題，粉絲回答互動，我會潛水觀察。

　　我還有一個群，叫K（希臘字母）粉群，這個群進去是有一個嚴格的要求。進入的第一條是：雖然沒見過這部手機，但無論長什麼樣，花多少錢每一個人都得買。

　　群裏大概100多個人，我委託了幾個粉絲管理，如果你想進群，他們會把你的微網志從頭翻到尾，他們會覺得這件事兒高尚無比，這都是粉絲自發管理的，我從來沒有要求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