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岩松和他的“東西聯大”
- 發佈時間:2015-05-22 08:32:22 來源:中國民航報 責任編輯:羅伯特
■劉玨欣
課桌上的水開了,咕嘟嘟響。
中國傳媒大學新聞學院的一間老辦公室裏,白岩松和“東西聯大”第三屆的11個學生圍桌而坐。
“東西聯大”是白岩松的“新聞私塾”,已經招了三屆共30多個學生。北京大學、清華大學、中國人民大學、中國傳媒大學4所學校的學生聚在一處,每月一課,學制兩年。上課地點有時在北京東邊的中國傳媒大學,有時在西邊的北京大學萬柳公寓。白岩松傾慕輝煌的西南聯大,便給它起名“東西聯大”。
“與其抱怨,不如改變;想要改變,必須行動”是“東西聯大”的校訓。第一屆畢業生把這句話印在了T恤上,連同白岩松的卡通頭像。
當老師是一直的夢想
近3年來,只有兩個學生因為特殊原因各缺過一次課。“這幾乎是個奇跡。”白岩松説。
辦“新聞私塾”的想法,早在2007年就萌發了。白岩松的爸爸是老師,媽媽是老師,舅舅是老師,舅媽是老師,姑姑是老師,嫂子是老師……從教中學生到教大學生,從教數學到教歷史,各類都有。在2001年出版的《痛並快樂著》後記裏,白岩松想像未來十年自己的諸種可能,第一條就是“當老師”,那算是他“一直的夢想”。
2012年一個偶然的機會,跟白岩松相熟的老師們主要從碩士研究生一年級的學生中選出將來準備從事傳媒工作的人,問他們願不願意去跟白岩松學習,再把候選名單報給白岩松。
為什麼是研究生一年級?白岩松考慮得很仔細:“本科學新聞的,將來不一定真幹新聞。但是研究生還學新聞,大致他是想要幹新聞。”
2012年11月1日,“東西聯大”誕生。按第一屆學生們的總結:“東西聯大屬龍,天蝎座,出生數字全部加起來是8,月支日支3個1。這是要登基的八字。集體跪。”
撲克牌準則
白岩松要求學生每月讀3本指定書,每本寫350字的書評。每次上課時,他先花一兩個小時點評每個學生的書評,不時從書評生發開去。
第二部分是白岩松講新聞業務課,每次一個主題。第三部分是學生們自定主題和形式的展示環節。每次的主題不能重復,他們談執政黨、民族問題、性、香港問題、如果我是同性戀……每次的形式也不能重復,他們拍紀錄片、演情景劇、做新聞現場連線……為想出不一樣的方式絞盡腦汁。
第四部分是看一場白岩松挑選的電影,大多是紀錄片。
最後是愉快的聚餐,正好坐一大桌,白岩松買單。他摘掉眼鏡,瞇著眼睛點菜,居然很少被服務員認出來。學生們説,老白的點菜特點是收不住,經常盤子摞盤子,得在旁邊反覆提醒少點些。
水足飯飽,本月班長拿出撲克牌,抽出下月的班長是誰。班長要負責下個月收作業、定實踐作業的選題、跟同學和老師溝通。
撲克牌是“東西聯”大的象徵物。一開課,白岩松就確立了撲克牌準則。“因為聯大所有的選擇必須是民主的,這裡民主的模式就是撲克牌”。每月的班長也是撲克牌抽的,課堂上臨時發言的順序也抽撲克牌決定。第一屆學生畢業了,他們把紀念性的“東西聯大”畢業證做成了撲克牌的樣子。
尋找樂趣和尋找信仰
一年級時,“東西聯大”的主題是新聞與歷史,會用6個月時間,做6次十年回顧,從上世紀50年代到本世紀頭10年,每個人評選評論每十年的十大新聞和十大人物。到了二年級,“東西聯大”的主題是人生與人性。白岩松給二年級的春節作業是,拿3張至少8年前拍的家人或同學照片,在同景別下重拍。大家拍回來都感慨萬千。還有一次,他讓學生們去採訪自己的父母,一半的人回來講述作業時哭了出來,他們過去從不知道自己父母身上有那麼多的故事。
學生們被要求抄兩遍《道德經》。第一遍抄的時候懵懵懂懂,抄完老白講一遍,講完再抄。“發現他們第二遍抄得格外漂亮,安靜了,因為他們知道內容了。”白岩松説。
白岩松説,自己後半輩子就是40歲寫過的那幾個字:“捍衛常識,建設理性,尋找信仰。”而他寫給“東西聯大”的校訓多幾個字:“與其抱怨,不如改變;想要改變,必須行動。”他希望聯大的人“都是方法派、行動派和建設派,是一個人情練達、更有人性和人文關懷的、同時不以短期的贏或者輸去做一種評判或者內心太大波動的人。最重要的就是行動。當下的中國社會,一個標誌性的特點就是大家都在抱怨,覺得責任全是別人的。那你在做什麼?”
你是不是真的很開心?
2015年4月28日,是“東西聯大”第二屆在萬柳上課的日子。
這天,學生們的自選作業主題是“我的副業”。一人架著手機、舉著自拍桿拍攝,其他人輪流在鏡頭前展示。有人當了音樂人,有人當了婚紗店老闆,有人成為漫畫家,有人成為蛋糕師,還帶了自製的抹茶紅豆蛋糕給大家吃。
每個人展示結束,白岩松意猶未盡,嚷嚷著:“別別,別停,過來過來,長這麼大,見過應邀採訪,沒見過硬要採訪的吧。我就是硬要採訪的。”他演起了幾十年後的自己:“我的副業是在電視臺做節目,你們這代人都不知道,我的觀眾平均年齡76歲,都在養老院。我的主業是搞教育,弄了一個東西聯大,一弄好幾十年。人這一輩子啊,就是把主業做成副業,又把副業做成主業,不斷折騰的過程。我現在很幸福,主業裏有我的詩和遠方,而副業是一種責任,你想想我的觀眾平均年齡76歲,只要活一天,我得服務人家一天。”所有人哈哈大笑。
白岩松説這3年辦學的最大感想是很快樂,而且覺得非常落地、踏實。學生不是簡單地來了又走,他清楚每個學生的成長脈絡,“你要陪伴他們一輩子的”。第一屆學生和老白約定,誰要第一個結婚,他得去主持。這承諾估計今年就得兌現了。
白岩松描述自己作為老師的職責是“幫你推開一扇又一扇的門,讓你知道房間有多多,世界有多大。接下來,進哪個房間,多深地去打開,取決於你對哪個房間更有興趣。老師的職責就是開門,不是陪伴你把一個房間弄明白”。
有學生會當堂質疑白岩松:“你去哪兒不是白岩松,為什麼要留在央視?”白岩松愣一下,説守土有責,他在央視可能比去網際網路更好。這個答案並不能説服學生,卻也無礙于他們的感情。
(原載《南方人物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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