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本來就是數字，無非起個區分作用或者承載度量內容，可是從諧音上一演繹，賦予宗教或迷信色彩，這數字就神奇了。比如數字中的8、9、6顯然就比別的數字吃香。為什麼呢？因為它們諧音發財、長久、六六順，在有的人眼裏很是吉利。諸如選擇車牌號電話號時，這些數字就身價倍高，好像獲得了這樣的數字，就會逢凶化吉陞官發財，這一生都會暢達似的。有人甚至於連平日説話，都忌諱4、5這樣的數字，怕招致死亡或耽誤美好前程。

　　數字被賦予的吉兇意義，真靈驗嗎？反正我還無此體會。不過在潛意識裏，倒願意接受這些。比如前幾年我出版作品集，本來打算編選4卷，編輯朋友苦口相勸：“幹嘛，4（死）4（死）的，要不就出3卷，何必非要這個數呢？”聽了他的話，我最後出版了3卷本《柳萌自選集》，儘管某一天我還是必死無疑，起碼眼下心靈上比較舒坦。

　　可是，由於有人——特別是想陞官發財的人——過於相信吉利數字，使得在意數字的吉兇意義這種行為，卻稍顯了“靈驗”。上世紀80年代在《新觀察》當編輯時，我曾採訪過一位國民黨起義將領，問起他當時的發跡過程，他説了一個跟數字有關的例子。有次他負責接待一位大人物，這位大人物到下榻處望望門牌號，眉頭皺了皺臉立即下沉，其表情被這位起義將領察覺，他趕快吩咐手下人換地方，後來深得這位大人物讚賞。原來那門牌是13號，這位大人物是基督教徒，忌諱13這個數字。這位起義將領，當時不滿30歲，就被晉陞到少將軍銜，雖然除了他的細心機靈，還有別的方面的業績，但也由此可見數字在人們心裏會産生多大的精神效應。

　　那麼，人們祈盼六六順，果真就能得到嗎？依我看，很難説。何況人們説的這6個順，到底是哪6個，也並不清楚。我試著對這6個順做一定位：順心、順氣、順眼、順耳、順嘴、順手，不知可否涵蓋人們祈盼的順？我之所以把順定在此6方面，主要是從健康上考慮。比如“順眼”和“順耳”，倘若真能做到，看不慣的去適應，聽著煩的去忍耐，心如秋水般寧靜，哪還有不“順心”的道理。心無芥蒂，如魚得水，如鳥在天，睡覺踏實，吃飯香甜，每天日子都似過大年，哪還有不順的氣。這樣的“氣順”夠意思吧，何愁一生的健康幸福。再比如“順嘴”和“順手”，這一吃一用物質享受，只要吃的有營養喜歡吃，在正常花銷上不縮手，這樣的“順嘴”“順手”夠滋味兒吧？哪能沒有不“心順”的道理？這樣豈不一生都快樂。

　　人活一輩子能達如此順者，無疑是個真正幸運兒。只是這樣的人恐怕很少。因為萬物和人群客觀存在，你不找人人找你，你不傷人人傷你，你想眼凈偏有齷齪入目，你盼耳安偏有罵聲襲來，你希望飯菜養生偏是菜蔬污染。看來普通人日子過得難哪，自然就無更多的順。數字諧音只能當作遊戲玩玩略表寬慰，既解不了你的窮，更救不了你的命。就是皇上、總統、億萬富翁，恐怕也很難這六個都順。起碼他們心不會很順，因為皇上、總統得考慮權位穩固，時時提防別人暗算奪權；億萬富翁得琢磨跟對手競爭，生怕出點差錯被對方吃掉。看來只要是人就難擁有完全平順，吉利數字再怎麼吉利還是數字，終歸無法護佑你真的順暢。

　　無獨有偶，就在我寫這篇短文時，從《中國藝術報》上讀到全國人大代表陶思炎的文章，他建議政府相關部門保護數字中的“四”字文化，因為在我國傳統文化中的“四”字是相當不錯的，如空間“四方”、如時間“四時”、如漢語成語中四字語，以及概括的“四大名著”“四大傳説”“四大悲劇”“四大美女”“文房四寶”等等。陶思炎進而説，“四”在民俗中有“事事如意”的諧音理解，實際上早已經成為國人最吉祥、最習用的一個文化符號。然而，近20餘年來，隨著東洋日本文化的傳入，視“四”為死的觀念，都讓國人在不明不白中接受了。

　　原來有此潛意識的，不光是我和我的朋友，陶先生作為全國人大代表，居然以此為提案建議保護“四”字，可見這種迷失的數字文化在我國流傳之廣。不過也有不信這一套的人，據《芳草地》上吳鈞陶先生的文章所載，華東師大王智量教授就是這樣的人，他的手機號碼11位數字中，特意選了3個“4”，別人不願意要的他偏選，結果照樣健康快樂地活著。

　　既然數字的靈驗與否，是因人而異並非定律，我們還要不要對位呢？這就要看個人興趣了。如果當作一種解悶兒遊戲，或者空虛心靈安慰，用數字好壞取樂，我看也不妨玩玩，只是千萬不可當真。説到底命運的好與壞，還是得靠自身條件，其次是客觀機遇，這兩者缺哪個都不成。與其仰望星空幻想，莫如腳踏實地耕耘——這是無數人生成功者，提供給我們的寶貴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