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改革

　　文·本報記者 楊 靖

　　美國曾投入1.57億美元創建了6個學習科學中心，專門研究美國兒童青少年的大腦活動規律，以此加快腦科學基礎研究和成果應用，試圖確立在腦與學習基礎研究領域的世界霸主地位。對於這方面的相關研究，長期以來我國多為空白，且力量分散。2005年，國家決策在具備學科優勢的北師大創立認知神經科學與學習國家重點實驗室（以下簡稱實驗室），從青少年腦科學研究入手，抓緊追趕英美，加快科學研究。近日，北京師範大學腦與認知科學研究院黨總支書記王耘教授就該實驗室研究進展情況回答了記者提問。

　　超越發達國家實驗室水準

　　問：10年來，實驗室産生了哪些先進的科研成果？

　　王耘：實驗室成立至今，已承擔一系列與腦科學特別是與學習規律和機制研究有關的重大、重點項目，如973、863計劃；科技部基礎性工作專項、國家創新研究群體、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重點項目等，在人腦學習的機制研究方面已取得了顯著成績。

　　近年來，實驗室科研專家在《科學》（Science）《美國科學院院刊》（PNAS）等國際重要期刊上平均每年發表SCI/SSCI論文200余篇，提出了新的學習理論。國際學術界公認，這些成果領先於西方發達國家同類實驗室研究。例如，實驗室通過開展人腦對語言和數學學習的科學研究，在世界率先提出學習的“神經活動編碼一致性”理論，提出學習效率的高低取決於大腦激活模式的相似性，挑戰了西方已有的“編碼變異假説”。這一新學説立即引起國際社會和科學界的關注。這一理論隨後得到國外很多知名實驗室驗證，並激發了學習和記憶領域的大量研究。再如，在一般學習規律及其認知神經機制研究方面，實驗室從多層面、多角度提出了 “多層級交互的學習理論”，被收入國際最知名的腦科學教科書。實驗室剛成立時，美國專家來訪，評價其科研水準至少落後他們20年，10年後，他們驚嘆我國在腦與學習研究領域已經整體躋身於世界前列，甚至在某些方面已經領先。

　　特別是，實驗室建成了我國第一個兒童青少年心理髮育的大型國家基礎數據庫。這項研究成果為國家和區域性基礎教育品質監測提供了指標、工具和常模，為國家有關基礎教育重大決策的制定提供了重要數據與建議。前歐盟教育文化部主任安德斯·亨格爾獲悉成果後，驚嘆這是“理解教育品質和公平的世界級重大事件”。美國教育科學研究中心副主席馬克·斯奈德認定這項研究提升了中國研究的地位，是改進中國人教育品質的“國家寶藏”。

　　緊密結合國家大戰略 積極創新體制機制

　　問：實驗室能取得重大的科研突破，主要源於哪幾方面的體制機制創新？

　　王耘：一是創新科研機制，以核心科學問題為導向，建設促進多學科融合交叉的研究平臺。實驗室打破以往以某個學科為主建立學院或研究院的傳統，匯聚包括心理學、教育學、認知神經科學、分子遺傳學、神經生理學、神經影像學、神經計算科學等多個學科，把“兒童青少年的學習與腦發育規律以及腦功能障礙”作為重點科研目標，這一“融匯聚焦“機制克服了傳統的院係實驗室的弊端，推動了多學科融合和新興學科生長，搭建了一個強大的具備攻關科學前沿課題、解決重大現實需求的創新平臺。

　　二是創新人才選拔機制，建立以國際同行評議為基礎的遴選程式，匯聚國內外高水準研究人才。實驗室主要研究人員面向全世界招聘，經由國際同行專家組成的遴選委員會評審，通過平等競爭的程式産生。實驗室55名研究人員中90%以上有海外留學、訪學經歷，跨學科研究經驗豐富，50%以上研究人員年齡在35歲以下，是一支充滿活力的高層次、年輕創新團隊。

　　三是建立長效投入機制，形成穩定的科研經費支援，鼓勵研究人員圍繞科學問題展開長期、系統的創新性探索。為讓科研人員以最多時間和精力，圍繞國際尖端研究領域和國家重大戰略需求開展持續、系統、深入的研究，實驗室將各個渠道爭取到的經費統籌使用，對主要研究人員提供穩定的科研經費支援，讓科研人員不再僅僅為獲取經費資源支援而浪費寶貴的科研時間和精力。

　　四是改革科研評價機制，成立由國內外一流專家組成的科學諮詢委員會，對科研人員的研究水準進行第三方評議，鼓勵系統的高水準研究成果産出。當前一些科研機構的考核和評價過分依賴經費數目、論文數量等量化指標，缺乏基於科研創新能力、科研品質的真正意義上的第三方評價。這助長了急功近利、浮躁浮誇的學術風氣。為克服這一弊病，實驗室建立了科學諮詢委員會，由不少於6名並具有國際知名度的專家組成。由科學諮詢委員會採用同行專家評議的方式對研究者進行考核和評價，不再設定每年硬性的論文和經費指標，而根據研究的前沿性和系統性進行綜合評價。

　　實現跨越趕超的四點啟示

　　問：北師大認知神經科學與學習國家重點實驗室在短期內實現跨越式發展的過程中，積累了哪些成功經驗？

　　王耘：首先，將學術科研和國家重大戰略需求結合，服務國家總體方略。世界一流的科研平臺有兩個標準，一是産生全球前沿的基礎原創性研究成果；二是服務於國家重大需求。隨著我國綜合國力和國際地位的迅速提升，國家要求重大科研平臺和重大科技專項要更加主動結合中國發展需求佈局，要將最前沿的學術科研工作與國家重大發展戰略相結合。科研活動不能僅是科學家的自由探索，還更應服務於國家重大需求和長遠規劃。

　　第二，形成科學的人才佈局與集聚高地，是國家創新能力培養的關鍵。實驗室招攬人才重視跨學科研究平臺的整體佈局，比如大數據挖掘在佈局中非常重要，但是目前此類人才匱乏，為此實驗室前瞻性地引進了具有潛力的青年研究人員加以大力扶持和培養，促進他們快速成長，以佔領未來研究的制高點。目前該領域的研究已産生了重要的國際影響。實驗室的創新能力得益於人才集聚機制發揮了作用，沒有平臺就無法集聚人才，更無法圍繞國家重大需求提出全面解決方案。

　　第三，不僅加強國際科技合作，而且要學習借鑒其有利於科技創新的制度，借力世界頂尖資源推動本土科研發展。實驗室發展壯大歷程證明，要建立世界水準的科研平臺，就必須和國際上頂尖的學術機構、高校建立深度對接關係。國家可以有針對性的派出一批研究學者，將競爭對手的資訊動態了解清楚，同時將學術前沿思潮和科研資源及時帶回並融入我國自己的創新研究。在交流合作中不僅要學習新的技術，還要學科學的管理政策，包括有利於科技創新的制度和評價、評估機制等，以保障高層次創新團隊的實力得以全面發揮。

　　第四，戰略科學家、首席科學家是科研的核心，民主、高效的氛圍才能使創造力涌流。科研的快速發展離不開戰略科學家、首席科學家的學術指導，廣大科研人員的忘我投入。我們實驗室能夠發展到今天，也得益於我們有一直從事兒童青少年腦科學研究造詣很深的專家的持續指導。在實驗室裏，無論是首席科學家，或是骨幹研究人員，還是科研助手，在開展科研工作上人人平等，發言時會被任何人打斷和質疑，也會因為開會遲到而受到大家的當面批評。寬鬆的科研環境，多元的評估指標，使全體科研人員創造力迸發，形成了唯學術至上的精神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