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爾多斯"後危機"時代:全民還債以物抵債盛行
- 發佈時間:2014-11-07 09:28:59 來源:新華網 責任編輯:羅伯特
11月的鄂爾多斯,已是冬天般的寒冷。對於鄂爾多斯百姓來説,這種寒冷的感覺已經持續了3個年頭,等待他們的,或許又會是一個。
從2011年地産商王福金自殺,到2012年“豪車賤賣”傳聞,晨報記者連續兩年來到鄂爾多斯採訪,見證了這座北方經濟重鎮經歷了樓市經濟泡沫、民間借貸危機之後經濟不景氣的情景。如今,第3次到訪鄂爾多斯,“後危機”時代的這座城市熱錢散盡寒冬來臨,“缺錢”和“還債”成為很多人生活難以擺脫的困擾,現金成為奢侈品,甚至出現“以物易物”現象,煙酒、車房、各種消費卡都成為“硬通貨”。
全民借貸造成了全民還債,但在缺錢的現實下,以物抵債還是盛行:賣房子的用房子抵債,有車子的用車子抵債,開酒店的用房費抵債,開酒廠的用酒抵債……
10萬元消費卡,
每天洗澡得洗一年半
晚上八點半,剛剛泡好澡的王強從浴場裏出來,沒有洗浴之後的輕鬆,反而有一種完成任務之後的無奈:好歹又消費了一次。他已經記不清這是自己第幾次來到這個洗浴中心消費了,只想著儘快把手頭這張10萬元的消費卡刷完,但談何容易。
王強拿到這張卡也是迫不得已,2010年一個地産商向民間借貸開發房産,王強也借出了10萬元,結果一年之後樓市崩盤,造好的房子賣不出去,借貸人紛紛到府討債,眼看著房産商的房子、車子都被其他債權人拿去抵債,自己因為金額比較小一直沒解決,王強急了:“沒錢也給點東西吧。”後來,對方就給了他一張洗浴中心的消費卡,金額10萬元。
於是,王強就開始了自己的洗浴之旅。“洗澡帶搓背,一次168元,你説我要洗多少次才能洗完?”王強告訴記者,其實在這家洗浴中心,如果用現金消費的話一次只要88元,用消費卡的話是沒有任何優惠的。但即使按照168元的虛高價格來算,10萬元的卡,就算每天都去,也差不多要一年半才能洗完。而且洗浴中心還規定,消費卡只能用於洗浴,如果是購買其他煙酒之類的商品,還必須另外付費。
王強還擔心,説不定沒等他的卡刷完,這家洗浴中心就關門了。所以他只好儘量多去幾次,還發動家人、朋友一起去。他苦笑,搓背搓得皮都快破了,末了他還向記者問了句:“你要不要去洗澡?”
20多萬裝修款,
酒店付的是住宿券和餐券
趙剛是個小包工頭,手下有一支規模不大的裝修隊。今年年初的時候,一個朋友給他介紹了一單活,幫一家商務酒店裝修。趙剛帶著裝修隊到府作業,2個月後完工,裝修費20多萬元,等到該結工錢的時候,對方卻表示沒有現金支付,並讓中間人來跟趙剛商量,能不能以住宿券和餐券抵工資。
趙剛很無奈,裝修完了沒工錢這讓自己怎麼跟手下的工人交代?朋友也跟他詳細解釋,説酒店老闆確實缺錢,開酒店都是找人借的錢,等到酒店營業後資金才會慢慢回流,也要先還給欠債的大頭,所以現在只能以券抵債。看在朋友的面子上,趙剛也只好接受了這個辦法。
就這樣,趙剛拿到了這家酒店價值20多萬元的住宿券和餐券,標間價格480元一晚,餐券自助餐是98元一位。而且用券消費還沒有打折。趙剛很苦惱,拿到這麼多消費券,不知道何時才能用完,現在每次只要有親戚朋友過來,他就負責招待住宿。
全民還債,
缺錢導致以物抵債盛行
實際上,鄂爾多斯在經歷民間借貸危機之後,在“後危機”時代,“缺錢”和“還債”成為很多人生活難以繞開的困擾。除了傳統的車子、房子等抵債品外,各種消費卡、煙酒等實物正成為流通的“硬通貨”,它們的前身都是民間債務。而它們的價格換算,則存在著另一個區別於現實物價的體系。
在當地,一名曾經身價千萬的商人告訴晨報記者,現在的鄂爾多斯錢是稀缺品,但是人們消費都不用錢。這是為什麼呢?因為大多數人手裏都有各種各樣的消費卡,吃飯有飯店卡、唱歌有KTV卡、洗澡有洗浴卡、住宿還有住宿券。“如果你手裏沒幾張消費卡,都不好意思説自己有過錢。”
全民借貸造成了全民還債,但在缺錢的現實下,以物抵債還是盛行:賣房子的用房子抵債,有車子的用車子抵債,開酒店的用房費抵債,開酒廠的用酒抵債……隨著這種抵賬方式的發展,逐漸形成了一個以物易物的抵債市場,並且自成體系。
東勝區一村民放貸人劉勝告訴記者,在2012年前,這種以物抵債的方式還是相對公平的,車子、房子都基本是市場價結算。但隨著抵債物品種類的增多,這套抵債機制開始形成另一套物價體系。相對於正常生活的物價體系,債務結算的物價則要明顯高出許多。比如各種消費卡,都是按照賬面金額結算,實際消費打折的話,估計也只有一半的價格。
以物抵債,
不接受就什麼都沒有
按照這一套物價體系,債權人拿到的抵債物品不僅價格虛高,而且在使用中還面臨各種困境。
除了不能打折外,一些消費卡還在使用金額上進行了規定,比如大唐文慧苑對消費卡進行規定:餐飲消費只能抵60%,其餘40%支付現金,住宿消費只能抵用80%,現金支付20%。這樣迫使持卡人用卡消費時,還要承擔一部分現金消費,這是最讓消費者無法接受的。
還有越來越多的債務人利用這套物價體系,開始玩抵債遊戲。比如從酒店、娛樂場所以極低的折扣拿到數額巨大的消費卡,再按照賬面數額用以抵債。還有就是打起了酒的主意,內蒙古人好酒,因此酒也成為還債的“硬通貨”,一些債務人從酒廠購置了大量的白酒,然後標上高昂的價格抵給債權人。一瓶本來只值100多元的白酒,在抵賬時標價卻達到400多元。
面對這樣的“以物抵債”,很多債權人只能被動接受。“沒辦法,不接受的話就什麼都沒有。”劉勝告訴記者,他們村子裏的村民幾乎家家放貸,到現在為止還有八成村民的債務沒有討回來,能拿到一點實物抵債已經不錯了。
心態淡定,
未出現較大社會波動
民間流行的“以物抵債”的現象,官方其實早已知曉,並默認了這種解決方式。但對於價格虛高問題,政府至少在明面上是打擊的。在東勝區2014年政府工作報告中,還專門提出要始終保持“打非吸”(打擊非法吸收公眾存款)工作的高壓態勢,嚴厲打擊惡意抵頂和惡意欠債等違法行為,依託借貸管理系統全力化解多角債務,有效保持金融秩序穩定。
但實際上,已經沒有多少民間放貸人去計較所謂的“惡意抵頂”和“打非吸”了。劉勝告訴記者,在他們村,儘管大多數村民的放貸沒有收回來,但是沒有人去“打非辦”報案。“當初錢是一層層通過熟人朋友借的,況且錢也不是他自己拿去花了,現在就算把他告進去錢也沒辦法拿回來。”劉勝説,現在他跟當初借錢的中間人還是和平相處,有時候也要站在對方的立場上想想,畢竟當初他們也從借貸中享受過高息福利。“未來還要相處,把人逼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鄂爾多斯人在對待債務上的淡定心態,在鄂爾多斯市委黨校副校長、經濟學副教授蘇永清看來,要歸之於這個地方的民族性格。他説,長期以來鄂爾多斯人性格比較淳樸,人與人之間信任度較高,重承諾而輕形式。這種性格也是造成民間借貸如此嚴重的重要原因,借錢往往是一句話、一張紙條,就是成百上千萬的資金流動,造成了幾乎家家放貸的局面。但也正是這種性格,在借貸危機爆發之後,能夠以較為寬容的心態面對危機,能從對方的角度著想,並沒有出現較大的社會波動。
[缺錢後的改變]
酒不喝了,夜店不去了,夜晚變寂城
計程車司機小吳在一家高檔酒樓門下等了許久,看著樓上的燈一盞一盞地關掉,依然沒有下來一個客人,他掏出手機看了看,才晚上10點,然後嘆息一聲,掉轉車頭回家睡覺了。
的哥跑一天才賺百元
夜晚,走在鄂爾多斯市人口最為稠密、商業最為繁華的東勝區街頭,卻總有一種荒誕感。這裡有著即使在一線城市都很少見的寬闊6車道馬路,有一個個建造宏偉的廣場,有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卻見不到幾個人。這時候是飯後七八點鐘,正是廣場舞大媽們的熱舞時刻。但東勝偌大的青銅文化廣場上,卻是空蕩蕩無一人。
本該在夜晚迎來客流高峰的購物中心,也隨著夜幕降臨陷入沉睡。才剛剛19點,萬正廣場購物街的絕大多數商鋪都已經關門打烊,只有一家超市還在繼續營業,寥寥數名顧客在裏面選購著生活必需品,收銀櫃檯也已經關閉了一半。在商場門前標注著營業時間9:00-20:00,但沒有店舖會堅持到這個時候,保安一句話解釋:因為沒有人。
夜晚的變化在計程車司機小吳眼裏最為明顯。他告訴記者,就在3年前,鄂爾多斯的夜生活還是非常豐富的,商場、廣場以及各種娛樂場所到處都是人。“比如吃飯唱歌,要去一個好一點的地方,必須得提前一兩天訂位,不然就沒房間。”那時候跑出租,晚上12點後照樣能拉到在外面吃飯喝酒的客人。但自從借貸危機爆發之後,晚上似乎一下子人都消失了。“吃飯唱歌隨到隨有位置,晚上10點基本拉不到客人了。”情況的改變也給計程車生意帶來重創,“以前一天能跑二三百元,現在一天只能跑一百元。”也就是説,以前跑12小時賺的錢,現在要跑24小時才能賺到。
而這一切改變的根源在於:人們手裏沒錢了,沒錢就沒有了消費,沒有消費就沒有了夜生活。
項目停頓,找活都難
劉勝依然很懷念2010年前的生活,前幾年因為政府徵地,他們村每戶人家都獲得了一筆補償款,在朋友介紹下,他將自己的100萬元借出去吃利息,每個月光利息就有三四萬的收入。
“吃利息就像是坐在家裏領工資,家家戶戶都是這樣。”錢來得太容易也讓劉勝花起來大手大腳,“衣服都是大商場買的,從來不還價,晚上基本都是在外面吃喝。”然而,好日子在2011年底到頭了,因為民間借貸危機爆發,不僅利息斷了,100萬元的本金也沒有拿回一分錢。一下子,劉勝從吃穿不愁到了衣食無著的境地。
習慣了有錢花的生活,沒錢的生活開始讓人很不習慣。但生活總歸要繼續,家裏還有剛上幼兒園的兒子嗷嗷待哺,劉勝只能選擇從頭開始。“以前還有地可以養活自己,現在地也沒了只能出來找活幹。”他在工地上幫過工,也開過計程車,每月收入不到三千元,只有過去的一個零頭,新衣服只有過年過節的時候才買兩件,商場是不去的,只在網上淘點便宜貨。
實際上,有很多鄂爾多斯人都像劉勝一樣,多年積累的資金被捲入民間借貸的黑洞,不管之前是身家幾何月入幾多,都回到了一窮二白的起跑線上,只能從頭再來。
但是現在賺錢的環境相比以前無疑惡劣了很多。“以前到處是熱錢涌動,到處是項目開工,找個活賺錢很容易,現在是到處都缺錢,很多項目都停頓,找個活都難。”嚴峻的就業形勢下,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外來務工者離開鄂爾多斯。
現金不再輕易借熟人
經歷巨震之後,如今的鄂爾多斯人在對待錢的問題上變得更加謹慎,不再像過去那般隨意。他們開始明白,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硬幣總有兩面。以前的鄂爾多斯人僅看到了民間借貸的高利息,卻沒能意識到它的高風險。而且因為錢來得太容易,處理起來也更隨意。僅僅因為一句話,一張紙條就借出鉅額資金。現在,人們開始意識到掙錢的艱辛,“如果現在你賺到了錢,還會隨便借給朋友嗎?”面對記者的這個問題,幾名受訪者均表示不會再輕易借給熟人錢,如果真要放貸的話,還是存在銀行比較保險。
把錢存到銀行,這種處理方式在借貸危機爆發之前的鄂爾多斯幾乎是無法想像的,放著民間借貸高於銀行幾倍的利息不要,不是瘋子就是傻子。但現在,這種傻子存錢方式越來越被人們認可。根據鄂爾多斯今年前三季度金融數據統計,全市金融機構存款餘額達到2307億元,同比增長了4.1%。
即使一定要借給他人,也變得更加謹慎。一名借貸者告訴記者,現在如果再向他人借錢的話,就算是朋友,也會簽訂嚴格的借款合同,而且對方必須提供超值的財産抵押,比如借50萬元的話,對方就要提供80萬元的抵押物,雙方約定,如果到期無法償還的話,就用抵押物抵債。
[陣痛中的探索]
錢都到哪去了?
大部分資金投入房産,沉睡到爛尾樓中
曾因為“羊、煤、土、氣”而揚眉吐氣的鄂爾多斯,那麼多的熱錢究竟到哪去了?當地的普遍認識是,都化作當地的城市基礎建設和房地産投資了。
在如今的鄂爾多斯,最常見的是爛尾樓工程,一片片尚未完工的樓盤矗立著,見證著當初的房産開發熱潮。在房産泡沫破裂之後,大部分的資金都化作了鋼筋水泥,沉睡到這些爛尾樓中。
還有另一個重要部分,則是化作了這座城市的基礎設施建設。在鄂爾多斯,有著完全能和一些一線城市相媲美的機場、道路等基礎設施,僅僅一個康巴什新區總投資就超過50億元。還有各種會展中心,大型廣場,藝術中心等都是美輪美奐,規模之壯觀令人震驚。
鄂爾多斯市委黨校副校長、經濟學副教授蘇永清在接受晨報記者採訪時承認,鄂爾多斯在整個規劃上比較超前,對於城市建設的投入相當大,導致每年的財政支出都非常巨大,欠下了鉅額債務,前些年經濟情況比較好的情況下問題不大,但現在面臨經濟困難時就出現了問題。
不過,蘇永清依然對鄂爾多斯抱有信心。“外界的報道很多都是妖魔化了鄂爾多斯,現實情況並沒有那麼糟糕。”在他看來,目前鄂爾多斯的GDP總量和增長速度依然是內蒙古第一,這個數據不會説謊。而且,鄂爾多斯花的錢都投入到了本地的建設之中,只是因為投資過於集中到房地産,而房産又陷入困境,才導致了暫時的困難。而目前政府正在推動産業轉型發展,經濟也開始了復蘇。
錢還會“回來”嗎?
復活爛尾樓,讓被凍結的資金重新運轉
攻堅的重點在於房地産。蘇永清認為,只有將路邊的爛尾樓復活,才能將被凍結的資金重新運轉起來,撬動冰山一角。在最近的一年裏,東勝區政府也對房地産難點問題進行了集中攻堅。組建樓盤整合置換中心,鼓勵實力企業通過整合重組、股權收購等方式,啟動15個停滯項目建設,房地産項目復工率達65%,完成30個項目、300萬平方米的外立面裝修。引導企業通過自助式按揭、房展會促銷等手段增加成交量,全年銷售存量商品房161萬平方米。
輸血的同時也在不斷地還債。根據政府通報,今年1至10月份,鄂爾多斯全市累計完成公共財政預算收入307.5億元,同比下降10%。1至9月份,全市公共財政預算支出完成338.4億元,增長12.3%。全市凈化解債務98.9億元,其中市本級凈化解債務31.6億元。民間借貸也開始化解,根據東勝區政府通報,政府依託借貸管理系統全力化解多角債務,目前50%以上的民間借貸得到了妥善解決。
(受訪人除蘇永清外,其他為化名)
[記者手記]
危機後,鄂爾多斯“性格”變了
自2011年鄂爾多斯爆發民間借貸危機後,這已經是記者第三次來到這座城市採訪。持續的寒冬不僅直接改變了這座城市的生活方式,更開始改變它的性格。
來過鄂爾多斯的人,一定會被這座城市的宏大氣象所震撼。這裡有著國內一流的城市硬體設施,高聳的大樓和寬闊的馬路都在標榜著這座城市的豪氣。
鄂爾多斯人是驕傲的,他們的每人平均GDP曾經連續數年位居全國第一,堪稱中國大陸最富裕的城市。他們的街頭曾經是寶馬、賓士遍地走,並擁有中國最多的路虎車。
鄂爾多斯人也是有錢的,他們依靠煤炭資源聚積了鉅額財富,在全民借貸熱潮下,普通市民坐在家中也能月入數萬。衣食無憂吃穿不愁,他們豪爽大氣,夜夜笙歌,紙醉金迷,一年光吃飯唱歌花費上十萬元是常態。
然而,似乎一夜之間,天地大變樣了。每月的利息進賬斷了,連投進去的本金也拿不回來了。一夜之間,身家百萬千萬的富人都變成了沒有錢的窮人。於是,飯不吃了,酒不喝了,夜店也不去了。曾經的不夜城,現在到了晚上卻變成一座寂城。
巨震不僅僅改變的是鄂爾多斯人的生活方式,更開始改變他們的性情。鄂爾多斯人幾乎都經歷了一個巨大的思想轉變,得知資金再也收不回來,起初是驚訝不信,然後是心急追債、焦躁不安,甚至夜夜失眠,此後漸漸認清事實,盡人事聽天命,現在已經完全接受現實,只是在某個夜晚會突然想起:我的那些錢還能回來嗎?
對金錢的牽掛的實質是對過去生活的懷念。一名當地人坦言,以前因為錢來得太輕鬆,他們已經習慣於坐享其成,現在要重新開始都不知從何入手。這種焦慮和茫然的情緒,已經成為後危機時代的“創傷綜合症”。在研究當地經濟轉型的蘇永清教授看來,這場危機是危中有“機”,如果市民能從這場變故中吸取經驗教訓,完善民族性格,不再好高騖遠,更加腳踏實地,相信復蘇指日可待。(晨報特派記者李曉明 鄂爾多斯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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