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生芳,親人心目中的驕傲
- 發佈時間:2014-09-01 06:36:08 來源:甘肅日報 責任編輯:羅伯特
柴生芳,沒有姐妹,在兄弟六人中排行第五。
高考時,柴生芳是慶陽地區的文科狀元;從日本留學回來後,他先是在省委辦公廳工作,後來在定西擔任縣級領導職務。
作為慶陽市寧縣南義鄉北莊村一個普通的農家子弟,柴生芳這些耀眼的“光環”,在82歲的老父親眼裏,在兄弟乃至整個家族的心目中,一直是他們的驕傲和榮耀。
雖然,他的家人沒沾過他啥光。
“他,堂堂正正,從沒憑關係給兄弟們辦過一件事”
去年,四哥柴生軍的兒子大學畢業後,想讓柴生芳幫著找份工作。可柴生芳的回答是,讓孩子去考公務員,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如今,這個孩子在打工。
對柴生芳的這一做法,柴生軍早有思想準備。
二哥的女兒、三哥的兒子,這兩年紛紛從日本留學回來後,均沒找到正式工作,柴生芳也都沒管過。
柴生軍説,柴生芳的口頭禪是,“做人得靠自己奮鬥,不要靠別人。”
不光是不管侄子們的工作,柴生芳的二哥、三哥、六弟至今都在家裏務農。柴生芳在定西擔任縣級領導職務後,家裏人也曾和他商量,看能否幫他們找個零工。
柴生芳拒絕了。
因為工作的關係,柴生芳認識老家寧縣乃至慶陽市的一些領導。前幾年,四嫂因為工作上的一件事情,想讓柴生芳給縣領導打個招呼、説個情。
柴生芳沒有答應。
“他,堂堂正正,從沒憑關係給兄弟們辦過一件事。”柴生軍很理解柴生芳的所作所為:“他就是這麼一個人,一直不願意給組織和其他人添麻煩,一切都得按原則辦事。跑關係、走後門,在他心目中,沒門!”
2011年,柴生芳在安定區任區委常委、副區長時,他的寶貝女兒甜甜誕生了。42歲得女,喜出望外的柴生芳趁一個週末,在蘭州為“千金”辦了“滿月酒”。
那會兒,還沒有中央八項規定,可柴生芳只請了幾桌親朋好友,也沒請包括司機、秘書在內的安定區政府辦身邊工作人員。區裏有幾位政府部門的局長聞訊後,專程趕到蘭州,要來參加。電話這頭的柴生芳沒有應允。
當時,柴生軍忍不住與柴生芳發生了爭執,他覺得五弟處理問題太不“藝術”了。“人家已經到蘭州了,也是想表達一份心意。你這樣拒絕,真沒人情味。”他對柴生芳説。(轉5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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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生芳笑著解釋説,上班後一定請他們。後來,柴生軍了解到,這件事再沒下文。
在中央出臺八項規定後,柴生軍情不自禁地對五弟表達了欽佩之情:“事實證明,還是你書念得多,道理懂得多,事情看得遠。你當初的這一做法,完全正確。”
“人總要有一種理想信念,只要正確,就應該堅持。只要人人都行動起來,我們國家肯定會風清氣正。”柴生芳贊同地説。
柴生軍記得,五弟一直很反感現在是“金錢社會”這種觀點。“他經常説,人與人的關係處理上,精神層面最重要,誠心最能打動人。”
“他,確實是想為人民幹點事”
有時,柴生軍也會想,是不是唸書將自己這個兄弟念“傻”了?
上學時,柴生軍比柴生芳高兩級。求學路上,他們一直結伴而行。在他的記憶中,柴生芳一直酷愛學習。
他們的父母靠務農養活6個兒子,家中生活極為貧寒。為了供孩子們上學,父母曾經將貸來的養牛款、養羊款,挪做他們的學費。
柴生芳讀書很爭氣。
上世紀70年代,柴生芳上小學時,煤油每月限量供應,晚上家裏照明都成問題。可他總會趁父母睡著時,偷偷地將煤油燈點著看書。為此他不知挨了多少次罵,哭了多少回鼻子;
上學時,柴生芳如果起床遲了,會嫌父母沒有及時叫醒他,抓起書包就趕緊往學校跑;
放學途中,他嘴裏常唸唸有詞,有時會猛地蹲下來,在鄉間小路厚厚的溏土層上寫寫畫畫;
出去割草,他經常看書入了迷,提個空蕩蕩的筐子回家。
……
上高中時,他們家離寧縣二中有20公里。哥倆合騎一輛破自行車,艱難地在山路上跋涉著……
那時,一週上六天課。星期天去學校時,母親會為他們各烙6個大大的鍋盔,再帶點鹹菜,當做一週的伙食。每次吃飯時,饃饃用開水一泡,就是一頓。到了夏天,一到星期四,饃饃就有點餿了,亦是如此。
但,這阻擋不了柴生芳如饑似渴的求學道路。
1986年,柴生芳以慶陽地區文科狀元的身份考進了北京大學考古係,當年數學、英語幾乎是滿分。
後來,他又取得了日本國立神戶大學藝術史學碩士和文化結構博士學位。
正因為他學習成績一向很好,十多年來,身為大哥的柴生龍一直不贊成柴生芳“從政”。
“搞研究多好!單純,也有成績。當再大官有啥用?”2002年,柴生芳回國後,決定到甘肅省委辦公廳工作,柴生龍非常不理解弟弟這一舉動。
“朝裏有人才好做官,咱們畢竟是普通農民家庭出身。”大柴生芳18歲的柴生龍,以“過來人”的身份,苦口婆心不知勸了五弟多少回。為了讓五弟回到曾經供職的甘肅省考古研究所,不要浪費專業才能,身在嘉峪關鐵路局工作的他還動員蘭州的幾位朋友當“説客”,可柴生芳仍然堅持他的抉擇。
2006年,當柴生芳選擇到基層去工作時,他更無法理解。“待在機關輕鬆,幹嗎要到基層去?”他勸柴生芳。
“你不了解我,我有我的想法。”面對柴生芳的回答,柴生龍很是無奈。他知道,他的這個弟弟,只要認準的事,就不回頭。其實,他也知道,柴生芳一直想幹一番事業,為人民做點事。
對於弟弟的做法,柴生龍只能尊重。但身為大哥,面對這些年官場的腐敗現象,他知道自己的責任。
“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人、堂堂正正的人,不要佔公家的一分便宜。”柴生龍對柴生芳告誡道。每隔兩三個月,他都會給柴生芳編條短信,摘錄些“警鐘長鳴”的例子,或者編寫幾句——“根入大地穩如磐,枝刺青天直似劍。身正豈容影子斜,心公方能論長短。”這首題為《樹》的小詩,就是他去年六七月間寫的。
“老百姓的兒子,一定要給老百姓辦點事。咱們家幾輩子才出了你這麼一個當官的,別給家門抹黑!我們一家人盼望你平安、清廉。”老父親也常叮囑柴生芳。為了支援柴生芳的工作,老人每次從老家寧縣來蘭州,都寧願坐近十個小時的大巴顛簸著進城,從沒想過讓兒子派車接送。
老人在老家住的房子,仍然是30年前修的。有時,雨下得一大,還要拿臉盆接雨。鄉下的親戚、朋友來時,都會感嘆:“這是縣長的家嗎?”
因此,每次收到大哥的短信後,好勝心很強的柴生芳都會對媳婦抱怨:“這事還用大哥提醒,我知道怎麼做人。”
直到最近,柴生龍才明白了五弟這句話的底氣。
8月15日,噩耗傳來。當他強忍著悲痛從嘉峪關趕到臨洮時,眼前的一切,打破了他對“縣長”優越生活的想像:一間擺在辦公室裏的單人床,幾件舊衣服,僅有的兩雙鞋,破了個大洞的襪子,唯獨不顯“寒酸”的,是30本記錄得滿滿噹噹的工作日誌。
3天后,柴生芳的遺體被送往定西火化。成千上萬的鄉親自發趕來,送柴生芳“上路”。此情此景,令柴生龍終於理解了五弟當初的選擇。“常在河邊走,就是不濕鞋。能做到這點,他,確實是想為人民幹點事。”柴生龍對記者説。
“他走了,像我們的精神支柱倒了一樣”
柴生芳雖然沒有為親人們謀過什麼利益,甚至幾年回不了老家一次,但他有自己報答親恩的方式——關心、幫扶家族的下一代刻苦讀書,鼓勵他們積極進取。
“他對我們的學習抓得非常緊。”柴生芳二哥的兒子柴裕紅告訴記者,“他常給我們説,農村出來的孩子,只有認真學習,才能改變命運。”
2000年,柴裕紅高考發揮很不理想,成了甘肅政法學院的一名專科生。柴生芳便一直督促他加油往前趕,一定要專升本。
2005年,柴裕紅本科畢業後,本來打算找工作。可柴生芳建議他出國留學,“不要滿足於眼前,要敢於超越自己,年輕人應該闖出一片天。”
在此之前,除了高一到北京動過一次手術外,柴裕紅可以説沒踏出過甘肅省一步。2006年3月,在柴生芳的牽線搭橋下,一句日語都不會説的他,和堂弟,也就是柴生芳三哥的兒子,搭伴到日本留學。
柴生芳將自己留學期間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20萬日元(當時約合人民幣近1.6萬元),悉數給了兩人,一人分了一半。
到了日本後,柴裕紅才知道,五叔比他想像的還要厲害。在日本,讀個博士學位,一般得3到7年,3年正常畢業就很不錯了。可柴生芳只花了兩年工夫,就取得了博士學位。
一提及柴生芳,他的導師、著名敦煌學家百橋明穗先生就非常驕傲。他常對其他學生講,這個勤奮的中國留學生提前一年獲得博士學位,在日本是極其罕見的。
雖然有五叔這個榜樣,但面對艱辛的留學生活,難啃的研究生課程,2009年,柴裕紅很徬徨,將來畢業後,到底是讀博士,還是回國找工作?
“好不容易出去了,就得把博士文憑拿回來。”柴生芳的回答斬釘截鐵。
讀博期間,在上了一年後,柴裕紅又打退堂鼓了。又是柴生芳給他鼓勁,讓他再苦再累也得堅持。“做人,眼光得長遠點。”
在經過3年的認真學習後,今年,柴裕紅和五叔一樣,拿到了日本神戶大學的博士學位,只不過,他研究的是國際法。
一系列的問題擺在了他的眼前,是在日本找工作,還是回國到沿海發達地方發展?當時,汕頭大學、浙江工業大學都有意向要他。他的朋友也勸他,到深圳、北京的律師事務所去。
可柴生芳給他的建議是,讓他和自己當年一樣,回到甘肅來,不要隨波逐流。
“你一直闖蕩在外,對父母和家庭什麼都沒做。”1995年,柴生芳的母親在61歲時就早逝了。他以此為例,勸侄子回來。同時,他還讓侄子將積累下的日本、南韓以及我國香港地區的專家資源帶回到甘肅的大學來。“這對家鄉的發展非常有益。”
柴裕紅聽了五叔的話。如今,他成了蘭州大學的一名年輕教師。
“五叔文憑高,知識淵博,視野開闊,家裏人有啥不懂都問他。”柴裕紅説,“特別是在我們年輕一輩的成長過程中,他一直是我們的引路人。他走了,真是感到像我們的精神支柱倒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