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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商人緬北伐紅木包 一座山可賺百萬

  • 發佈時間:2015-02-05 10:11:14  來源:京華時報  作者:佚名  責任編輯:郭偉瑩

  原標題:中國商人緬北伐紅木包一座山可賺百萬

1月29日,瑞麗一處木料廠,老闆劉威沒有賣出的緬甸酸枝堆積如山。京華時報記者懷若谷攝

  1月29日,瑞麗一處木料廠,老闆劉威沒有賣出的緬甸酸枝堆積如山。  

1月29日,瑞麗一處木料廠,老闆劉威沒有賣出的緬甸酸枝堆積如山。京華時報記者懷若谷攝

  1月29日,瑞麗一處木料廠,老闆劉威沒有賣出的緬甸酸枝堆積如山。  

卡車將採伐的木頭轉運回中國。

卡車將採伐的木頭轉運回中國。

  “有危險的地方就有機會,誰都想去掙點錢”,劉威(化名)如此概括自己到緬甸伐木的原因。地方武裝授權,讓緬北伐木在緬甸政府的反對聲中亦能成行。雙方的管控拉鋸,讓外來伐木人在獲得財富之時,亦面臨諸多未知風險。

  中國市場對紅木傢具的高需求,促成紅木木材市場繁榮。但明清之後國內已幾無紅木可供採伐,市場需求要通過進口滿足。大多産于東南亞、非洲的酸枝木、花梨木,成了國內紅木市場的主流。其中,採自緬北的紅木,佔有大量份額。國際環保組織環境調查署(EIA)的研究顯示,過去兩年中國從緬甸進口的紅木以極快速度增長,“直接推動非法和不可持續的採伐,對緬甸日漸縮小的森林的生存構成威脅”。

  地方勢力授權

  1月29日下午,雲南瑞麗弄島鎮的一個院子裏,劉威存了9個月的2700多噸緬甸酸枝木、花梨木仍未賣出去,“買紅木傢具的少了,市場就小了”。月初緬甸政府軍抓捕中國伐木工人時,他沒去緬甸,躲過一劫,“等風聲過了,還是會去。”

  今年是劉威赴緬伐木的第25個年頭。

  他在緬甸做的第一筆生意,是在1990年與克欽邦第一特區主席、克欽新民主軍司令澤孔丁英簽的協議。

  劉威本是重慶人,1989年前,他在重慶的一家物資公司負責木材生意,經常到雲南出差買木材。這一年,20歲出頭的他在騰衝與女友結婚,隨後定居在此,“這裡適合做邊境貿易,緬甸資源又豐富”,劉威聽説有人到緬甸包山伐木比較賺錢,就跟家人商量,準備包山伐木。

  當時克欽邦的生活物資、日用百貨主要從中國進口,他通過採購物資的克欽人聯繫上了澤孔丁英。1990年,劉威在滇灘口岸與澤孔丁英簽訂協議,商定劉威支付50萬元人民幣,澤孔丁英將克欽邦內兩座山的樹木砍伐權交給劉威,“他給我寫了收據,蓋的有他們克欽邦第一特區的印章,我可以在規定的區域內伐半年,能伐多少伐多少”。

  但事情的進展還是出乎他的預料。剛開工兩個多月,就有一個騰衝的商人來找到他,説也從澤孔丁英那裏買了這兩座山的伐木權。兩人找到澤孔丁英,但被告知讓兩人自己協商解決,最終錢沒退,兩人平分了這兩座山的採伐權。

  當時,去緬甸伐木的中國商人並不多,劉威知道的也就幾個人。

  騰衝縣侯橋鎮的木材老闆郭位比劉威去得晚。他介紹,因地處中緬邊境,侯橋鎮與緬甸之間的民間貿易歷史已很久遠,“我有印象的差不多30年了,我們給他們送日用百貨、修路、建學校,他們讓我們承包山頭伐木,有的是跟寨子合作,有的是跟那邊的克欽獨立軍合作”。

  1997年,身邊越來越多的人到緬甸伐木,“比在國內做生意賺錢,我就找身邊的朋友、親戚,大家一起出錢,通過克欽獨立軍的貿易部承包山頭伐木”。多名老闆表示,赴緬伐木的老闆數量逐年增加,到上世紀90年代末開始變得很火爆。

  “緬甸政府軍在這裡的實力很弱,這裡就是澤孔丁英控制的地方,我們只能通過他做生意”,劉威説。澤孔丁英在1969年率部脫離克欽獨立軍,加入了緬共隊伍,並在1989年10月與緬甸政府達成和平協議,其領導的緬共101軍區部隊被改編為克欽新民主軍。

  就在劉威與澤孔丁英簽訂協議時,克欽新民主軍的轄區已被定為克欽邦第一特區,澤孔丁英就是該特區的主席兼司令,“這個範圍內都是他説了算”。

  4年之後的1994年2月,訴求克欽邦獨立的克欽獨立軍也與緬甸政府簽訂《停戰協定》,克欽獨立軍控制的地區被緬甸聯邦政府稱為“克欽邦第二特區”。

  工作環境惡劣

  劉威剛到緬甸伐木時,山裏都是原始森林,林區沒有路,老闆們要帶著工人邊伐木邊修路,每修1公里要花6000元到1萬元,“每次決定朝哪個方向修路、修多遠時,都會提前預算會賺多少錢,賺不到100萬元是不能去修的。”提到所伐的木材,劉偉説都是參天大樹,“高的60多米,矮的也有20多米,有的是千年古樹,最少也有百年以上的,小的伐了也沒人買”。

  伐木的生活枯燥。劉威稱,當時山裏什麼都沒有,吃的都要自己帶進去,“經常下雨,還有泥石流,有時因為路不好,貨車可能會翻車,炸山修路時也有可能造成傷亡,當時死一個人要賠償2000多”。但還是有很多農民想去伐木,“想掙點錢就要冒險,這是必須要承受的”。

  即使現在,伐木工人的工作環境也不好。騰衝縣界頭鄉的吳輝(化名)去年11月到龜頭山伐木。他稱,工人們每天早上8點多開始幹活,到下午6點多結束,除了中午吃飯的時間,他們一直手端著長40釐米或90釐米不等的油鋸鋸樹,油鋸的震動傳遍全身,一天下來非常疲憊。晚上,工人們睡在帳篷裏,蚊子、螞蟥到處都是,也睡不踏實。

  從侯橋鎮過境運木材的司機小郭還曾在去年經歷過搶劫。他稱,去年12月28日,他們一行3輛空車行進途中突然被截停,“過來3個男的,背著槍,穿著普通的衣服,説蹩腳的中國話,開口就要錢,一輛車要500元人民幣”。小郭説,他們3名司機與對方商量了近20分鐘,最終每輛車給了200元才獲准通行。

  劉威稱,早在剛到緬甸時,他就遇到過這種情況,“你不給錢就不讓你走,強行跑掉他們就會打爆你的車胎,你下車後還要挨打,最後還得給錢”。

  交錢保全平安

  雖然緬北各方陸續簽訂了停戰協議,但社會管理仍然十分混亂,劉威的伐木工作也經常受到騷擾。在劉威看來,當地對木材的管理“主要是收錢”。

  當年,從緬甸運回來的木料主要是鐵杉木、冷杉木、椿木(紅木)、緬甸楠木。劉威稱,這些木材當年賣200多元一方,其中的成本包括每運回一方木料支付給伐木工人的50元錢,以及支付給駕駛員的100元錢報酬,還有前期支付給澤孔丁英支付的山價款、木材運回國後交給國家的關稅,此外往往還有其他不確定支出。因緬北地區地方勢力複雜,除了丁英的部隊,還有緬甸政府軍、克欽獨立軍在附近,“除了給丁英交錢,另兩家也經常會過來收錢”,劉威説。

  他稱,緬甸政府軍有時會直接找他要錢,“不給錢就要抓人,我都是幾萬幾萬地給”。緬甸政府軍對中國伐木工人的抓捕從上世紀90年代就已開始,被抓後老闆需要向抓人的部隊支付贖金,“一個人或一輛車要支付緬幣50萬,人民幣1000多塊錢,基本上都能贖回來”。

  劉威還遇到過兩個部隊打仗爭奪地盤。1991年的一天,他帶著工人在克欽邦內皮塔山附近伐木,突然聽見槍炮陣陣,花錢在緬政府軍內請的線人跑來説部隊就在5公里外,很快就開到這裡了。眾人立即扔掉工具跑到更深的山林裏躲起來,“我們得趕快撤,不然被他們打死了也沒人問”。

  仗打完後,劉威可能還要重新交錢,“如果我伐木的山頭被新的一派佔領了,我就要重新給他交同樣的山價款”。緬甸政府軍在克欽邦的部隊經常是兩個月一換防,“來了新的司令,也要重新交錢”。

  劉威稱,上世紀90年代初,他們除去所有的成本,本來每方木料能獲得20元左右的利潤,但因前述不確定情況經常發生,每方木材只能賺到5元錢,“有時甚至還會虧本”。

  隨著中國國內對高檔傢具的需求增大,緬北木材採伐的山價款也在增加。到上世紀90年代末,此前50萬元就能包下來的山頭需要花兩三百萬,現在則至少500萬元。

  “有時掙到10萬,會多給丁英一兩萬,賺了100萬,會多給他一二十萬元。”劉威説,錢要送給最有權力的那個,“他一聲命令,可以派很多人來幫助你,也可以派很多人來剿滅你”。

  劉威也曾在克欽獨立軍管轄的地盤上伐過木材,遭遇與上述情形類似,“都要直接跟老大談,雖然也有風險,但比跟下面的人談好很多”。

  高峰時數萬人參與

  劉威説,目前酸枝木根據品質不同每噸售價2萬元到4萬元不等,成本在1.8萬元到1.9萬元之間。

  2013年,劉威向瑞麗一名大老闆支付500萬元押金,獲得一塊山頭的木材採購權。瑞麗像這樣的大老闆還有兩人,每人下面像劉威這樣的小老闆有近百個。每個小老闆手底下的工人也多寡不一,劉威有70多人,有的有近千人。劉威稱,緬甸形勢好的時候,有七八萬人前往緬甸伐木,“浩浩蕩蕩,場面很壯觀”。

  劉威等小老闆每運回一噸木材,大老闆會從押金中扣除2620元,其中包括支付給克欽獨立軍的稅,以及給大老闆的費用。到去年,扣的錢漲到8200元。這部分錢僅是赴緬收購木材的指標費,“他們會給個標誌,是克欽獨立軍發的,有了這個才能去收木材”。

  騰衝猴橋鎮的老闆也用這種方式伐木,郭位等四名大老闆從緬甸民地武首領處獲得採伐權後,分包給數十名小老闆採伐、收購。參天大樹被油鋸鋸成一截一截,由大象或貨車運走,“我們從這裡的老闆手上買,4000多元一噸,有時更高”。

  木材往返在緬甸境內時還要走一路交一路的過路費,“都是拿著槍的武裝人員,至少要2000多塊錢”,劉威説,回到國內後,每噸酸枝木還要交2000多元的檢驗檢疫費、關稅、國稅、地稅,“這些稅由來我這裡買木材的傢具廠商付,他們又會把稅轉嫁到消費者頭上”。

  瑞麗酸枝、花梨、柚木等的出售點主要集中在弄島鎮的數十個木料場,這些木料場大多是多名木材老闆一起堆放木材的院子。十多家木料場老闆稱,木材從緬甸運回,買家有的是傢具廠、建材廠老闆,有的是買紅木囤積坐等漲價再拋售的投資人。

  前幾年,劉威一年能賣出4000多噸木材,但去年5月後生意變得不好做,“我的幾個木料場,一共積壓了1萬多噸酸枝、花梨,不好賣”。

  弄島鎮的另外10多名老闆也稱,從去年年中開始,生意遠不如前。多名計程車司機也稱,之前從瑞麗市區到弄島鎮的公路經常堵車,“都是往全國各地發的貨車,車上拉滿了木材,但之後就不行了”。

  據一名從福建來採購木材的傢具廠老闆介紹,酸枝木、花梨木、柚木在中緬邊境很多口岸都有出售,大都從緬甸進口。雖然有些木材東南亞其他國家也有,比如越南和寮國也有酸枝,但總量上還是緬甸佔絕對優勢。

  被扣工人面臨起訴

  提到這25年來的利潤,劉威説算不準,“少的話不賺錢,多的話包一座山能賺100多萬”。他反覆提及的是在緬甸伐木的風險,“近幾年經常打仗,一打仗我們就得躲起來,找機會跑回國,等平息了之後,克欽獨立軍會通知我們,我們再過來繼續做”。

  劉威唸唸不忘的,是至今仍被關在緬甸瓦城監獄的3名工人。他稱,這3人在前年10月底到緬甸為其收購木材,兩個多月後,三人收了1000多萬元的木材,卻連人帶貨一同被緬甸政府扣留。

  3人被抓後,劉威從當地有聲望的華僑處得到消息,稱需要給當局交50萬元人民幣,這3人才能獲釋,“後來又説再加40萬,我就拿90萬元人民幣換成1.5億元緬幣交過去,但還是不放人”。最終,這3人被判處有期徒刑7年,罪名包括違反移民法、禁毒法。

  在接受京華時報記者採訪時,一位要求匿名的克欽獨立軍高層人士否認伐木行為非法,“我們特區政府就應該享有高度的自治權,所簽發的採伐許可證、通行證都是有效的,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這樣做”。他稱,此前緬政府也經常抓捕中國伐木工人,“去年抓得最多的是做酸枝木的。他們收了錢不久就換防過來新的司令,把工人抓了之後再收錢”。

  該人士介紹,中國木材老闆如果想在其轄區內採伐樹木,需要向其貿易部申請,獲得克欽邦第二特區政府頒發的採伐許可證。採伐方式主要有兩種,可以一次性付清一年或半年的稅收,在指定區域內伐木,“能伐多少伐多少,自負盈虧”,也可以根據所伐木材的數量交稅。兩者的費用都不確定,“第一種,不同地方的樹種不一樣,價錢也不一樣,有的地方還需要老闆自己修路,可能50萬一年,也有可能是100萬或更多,第二種方法根據所伐木材的種類分類定價,都不一樣”。

  該人士稱,克欽邦內的木材、玉石、礦産等自然資源是地方武裝的軍費主要來源,木材和翡翠佔到30%,他認為,緬軍對玉石礦區帕敢發動的進攻,以及對中國伐木工人的抓捕行動,也是為了從經濟上制約克欽獨立軍。

  緬甸聯邦政府不允許這樣的木材交易存在。據緬甸媒體報道,緬甸環保與林業部副部長吳埃密稱,流入中國的緬甸木材,38%從緬甸正規渠道進入,其餘62%是通過非法渠道從邊境(克欽邦、撣邦)走私,中國人在緬非法伐木不僅會影響到緬甸經濟和環境,還會影響緬甸主權,因此,緬甸林業部將按林業法起訴被抓獲的數百名中國伐木者。

  慣例是慣例,法律是法律。如果緬甸政府堅持,毫無疑問,緬北木材採伐均係非法。這是中國伐木者有意無意未正視的法律事實。

  京華時報記者了解到,近日仍有被困緬甸的伐木工人在陸續回國。中國外交部稱,中國駐緬使領館已派出聯合工作組對被關押中國公民進行領事探視,再次要求緬方妥善處理,保障被抓中國公民人身安全及合法權益。

  中國駐緬使領館新聞和公共外交處有關負責人表示,緬政府抓扣的155名工人現在克欽邦首府密支那監獄,緬方正在履行法律程式審理該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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