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網路視頻平臺主播平均月入萬元 以“性暗示”吸粉
以“自虐”“性暗示”等內容吸引數十萬粉絲
網路視頻平臺主播平均月入至少萬元
近日,某視頻平臺一名叫“吃貨鳳姐”的女主播上傳了大量視頻,其中不乏表演生吃奇特物品的內容。有網友爆料稱,女子疑似被一男子控制人身自由,係受脅迫表演。但經邯鄲警方調查,女子與該男子為母子關係,為增加點擊量,兩人共同策劃、表演發佈視頻。
京華時報記者調查發現,該視頻平臺內容多樣,以生吃等“自虐式”表演吸引眼球者並非只有“吃貨鳳姐”一人,還有部分視頻充斥性暗示內容。記者了解到,該平臺有用戶尚未成年,就已經擁有數十萬粉絲。這些主播通過廣告或直播等方式創收,平均每月收入至少萬元。
□案例
大媽疑被脅迫錄視頻警方調查顯示係策劃
一用戶名為“吃貨鳳姐”的女主播,通過某款短視頻軟體上傳了大量視頻,粉絲量達到13.2萬。該主播自稱48歲,為退休職工,單身、沒有子女,愛好是“吃點一般人不能吃的東西”。“吃貨鳳姐”發佈的視頻多表演食用“特殊物品”,如活吞金魚、吃燈泡、生吃活鱔魚、吃麵包蟲、仙人掌等。
記者注意到,以上視頻中,吃燈泡的表演點擊量達到了274.1萬。“活吞金魚”的表演點擊量則達到了73.3萬。
6月3日,有網友發佈微網志懷疑該女子係被脅迫控制,“大媽每天都會做一些正常人都不會做的。我仔細注意她拍視頻的神情,感覺她好像有哭過的痕跡。”有網友稱,曾聽到視頻中有人在旁催促大媽快點吃,“聲音很小,但是仔細聽還是能聽見的。”另據網友發佈的直播視頻截圖,曾有網友提示大媽“被控制了就把眼鏡摘掉”,隨後,該女子摘掉了眼鏡。這一細節令網友更加懷疑女子係被脅迫。
不久後,有網友曝光了疑似控制該女子的男子的照片及視頻平臺賬號,併發布一張聊天記錄截圖。截圖中,該男子稱,“我就是大媽的侄子,我就是控制她,讓她給我掙錢,不掙錢我還打她呢。”
此事持續發酵,截至6月3日晚6點半,“大媽疑似被迫錄視頻”的話題在微網志閱讀量達到9273.5萬。
6月3日下午,邯鄲警方發佈對此事的調查通報,相關視頻經邯鄲警方初查證實,視頻中大媽(陳某,45歲,叢臺區人)與網傳男子(吳某,24歲,叢臺區人)係母子關係。目前,陳某身體狀況正常,無明顯傷痕。二人供述,多次通過視頻平臺共同策劃、表演發佈“食用奇特物品”等視頻吸引網民關注,增加視頻點擊量。目前,警方已提取經過事先處理的仙人掌、辣椒面等表演道具,正在進一步調查相關情況。
隨後,視頻平臺在其官方微網志發佈消息稱,警方調查結果已經公佈,該平臺會加強管理。當晚,“吃貨鳳姐”清空此前所有視頻,併發布一段新的視頻,在視頻中她聲明自己並未受到脅迫。記者注意到,截至當晚8點左右,她的粉絲量飆增至29.3萬。然而,“吃貨鳳姐”發佈的這段“澄清”視頻並未平息網友的質疑,眾多網友呼籲警方繼續調查。
95後男孩冒險喝“火酒”直言為了漲粉也是宣泄
記者瀏覽發現,在視頻平台中,以生吃特殊物品等“自虐式”表演博眼球者不在少數,其中用戶名為“社會璽哥”(下稱小璽)、“中原黃哥”(下稱小黃)、“中國波哥”(下稱小波)的3名95後男孩,分別來自山東、河南和浙江,他們錄製的內容多以“生吃”為主題,自稱靠“挑戰極限”來吸引粉絲。3人通過視頻平臺相識並組成組合。其中小璽的年齡最小,粉絲量最多,為37.5萬人,其餘兩人的粉絲量均為10余萬。
小璽在接受京華時報記者採訪時表示,他今年17歲,讀高二,但目前處於休學狀態。他將大量精力消耗在視頻平臺上,並希望將來專職于視頻主播。他介紹,只要錄製的視頻能被推薦到視頻平臺首頁,成為“熱門視頻”,粉絲量便會大幅增長。
在一段他近日錄製的視頻“挑戰40支煙”中,他將香煙分別塞進鼻孔和嘴巴裏,同時點燃,並將煙灰吞咽,表情痛苦。而該視頻播放量達到了300余萬。此前他還曾發佈“挑戰20支煙”“吃4支煙”等視頻。
小波今年18歲,他在接受記者採訪時稱,他曾經吃過兩隻活的烏龜,表演“咬破”打火機,“我的號只玩了一個月,粉絲就漲到了十幾萬。”而他自己在做這些挑戰前並沒有過多考慮後果。他表示,多數生吃的體驗並未給他的身體帶來不適,只有一次,他錄製吃辣椒粉的視頻時被辣暈,“暈了三四分鐘,覺得特別燒心,後來吐出來就好了。”
此外,在另一次錄製中也險些發生意外,小波稱,由他創意、小黃錄製的視頻“喝火酒”中,小黃杯中火焰隨著灑出的酒精蔓延,將其褲子點燃,致腹部燙傷。記者瀏覽發現,小黃端著一杯燃燒著的白酒,起先用杯中火點燃一支香煙,隨後發生意外,在一片混亂中結束了視頻的錄製。他本人稱,“本來想試著灑出一點點,向網友證明是真的酒,以為火會很快熄滅,沒想到著起來了,當時很害怕。幸虧身邊有人用水幫我撲滅了。”在此次意外中,他的腳被碎玻璃碴扎傷。
當記者問及為什麼願意冒著危險錄製這樣的視頻時,小波直言,“為了漲粉,也是一種宣泄。”粉絲的增長讓他得到了在現實社會中未曾得到的滿足感。
主播以色情內容博眼球收到虛擬禮物可以提現
記者觀察發現,視頻平臺上部分主播以低俗、色情的內容博取關注。
以用戶“笑四瓶”為例,該用戶所發佈的視頻中標注“性虐待”“瘋狂車震”等字眼,部分視頻在床上錄製,一男一女或一男多女以對話及表演短劇的形式講黃色段子,模擬成人不雅畫面。
此外,部分用戶以暴露的服飾和挑逗的行為吸引粉絲,有用戶穿性感睡衣在臥室錄製視頻。
用戶名為“董大美”的主播經常著性感服飾自拍,在她最近錄製的一段視頻中,她身著紅色性感睡衣面對鏡頭對口型唱歌,該視頻播放量達到42.2萬。該主播告訴京華時報記者,她今年24歲,在視頻平臺註冊不到4個月,粉絲量逐漸積累至20余萬。
她介紹,除了錄製視頻外,她偶爾還會在視頻平臺進行直播,“直播中,會有粉絲不斷給我刷禮物。”
據了解,這些虛擬禮物均需使用該視頻平臺的虛擬貨幣購買。記者在虛擬貨幣頁面看到,6元可充42元虛擬幣,而1虛擬幣可購買的禮物包括鮮花、棒棒糖等,價值最高的禮物皇冠需花費188虛擬幣。在直播結束後,系統會將禮物折算為黃鑽。有主播介紹,與平臺分成後,一萬黃鑽折合5元人民幣,主播可在後臺提現。
董大美稱,在一次長約半小時的直播中,她共收到3萬黃鑽。
此外,董大美在個人資料中公佈了自己的微信賬號,不斷有粉絲添加其為好友。董大美稱,其好友數量已達到上限。而這些好友也成為潛在買家,記者注意到她每天在朋友圈中都會發佈售賣黃金飾品的資訊,以此創收。
高中生與母親合作表演為維繫粉絲頻繁看手機
視頻平臺主播“祁子航Running”作品有878個,粉絲數有65萬,隨意點開一條視頻,播放數量從20萬到60萬次不等。
打開他的主頁,作品幾乎都是和媽媽合作,視頻中他,臉龐乾淨,劉海經過精心剪裁,穿著或白色或黑色的上衣,手彈吉他,與短髮的母親一起完成歌曲,視頻長度均在1分鐘左右。與視頻平臺上動輒露肉的性感女子或走搞笑惡俗路線的主播相比,他的風格顯得有些“小清新”。
祁子航告訴京華時報記者,來自遼寧遼陽的他還差兩個月才到18周歲,是馬上要參加高考的一名學生。他從去年開始花費精力在視頻平臺上。最早的作品裏,“祁子航Running”還是一個主要記錄生活和自己練習吉他唱歌的男同學,曾嘗試過和朋友一起演《屌絲男士》片段,那時視頻播放量大部分都在5萬以下。
一年前和母親合作的《你那麼愛她》播放量達到76萬,很多人留言誇讚他的媽媽年輕好看唱歌好,盛讚這對母子組合,從此開始和媽媽合作表演,展示彈吉他和唱歌等才藝。
祁子航稱唱歌彈吉他只是愛好,自己彈了5年但一直未受過專業訓練。
祁子航坦言自己學習一般,不愛上學喜歡在外交朋友,喜歡動腦筋,“和媽媽一起唱歌的形式是我自己想的,是為了吸引更多人的眼球。”他透露自己除了該視頻軟體,還用QQ、微網志,他有好幾個微信號,“有時候兩個手機也忙不過來。”同名微網志上只有71條狀態,7000多個粉絲。他直言,除了睡覺外,為維繫粉絲他至少每5分鐘看一次手機。
□調查
分成加廣告收入主播可月入萬元
記者調查發現,這些在視頻平臺擁有數十萬粉絲的“紅人”收入頗高,龐大粉絲背後是不容小覷的經濟收入,直播中粉絲送的禮物都可折現,此外主播還有廣告收入。其中部分主播尚未成年。
雖然還不滿18歲,説起粉絲積累過程,祁子航已有老成之態,“堅持發,當成職業用心發”。他説發的多了,點讚人數會多,就有機會上熱門,曝光幾率增高後,粉絲也就會逐漸增多。
在視頻平臺上以模倣出名的主播甘露告訴京華時報記者,他在視頻中添加廣告收費300元,單獨做一條廣告視頻收費500元。他的粉絲只有12萬。
擁有65萬粉絲的祁子航稱他的廣告收費從1000至2000元不等。加上直播中粉絲送的禮物在與平臺五五分成後折現,還在讀高三的他,“月收入雖不穩定,每月平均也有2萬”。據祁子航描述,自己只是利用課餘時間每兩天發一次視頻,“家長很支援我。”
擁有30余萬粉絲的小璽透露,他平均每月的收入為2到3萬元不等。一旦視頻被推廣至視頻平臺首頁,廣告商就會主動聯繫他。“有賣手機的,也有賣衣服的找我打廣告。”雙方的合作方式為,廣告商錄製或用戶個人錄製包含廣告資訊的視頻,“挂在我的賬號裏24小時,每條廣告收600塊錢。”
小波稱,他每月收入不穩定,平均1萬元左右。他回憶收入最多的一次,一天就掙到了7000塊錢。當日,在他發佈了一條熱門視頻被平臺推廣至首頁後,他接到了眾多廣告商的邀約。小波表示,他不會對廣告內容進行揀選,“以前一般只要資金到位,就給發,但是吃過一次虧。”他透露,他曾因為發佈一條包含恐怖圖片的廣告被平臺封號1個月,受此影響,粉絲急劇下降,他本人的收入也受到了一定影響。
□專家觀點
視頻平臺以獵奇內容創收
為何生吃活蟲、仙人掌,挑戰抽煙、充斥性暗示內容的視頻能獲得數十萬點擊率?對此,北京印刷學院新聞出版學院院長魏超表示,獵奇是人類最基本的本能之一,人們喜歡關注這些內容並不奇怪。為了博取關注,創造收益,大量迎合受眾惡趣味的內容就會涌現,有些內容甚至達到近乎荒誕的程度。
平臺希望擴大影響,吸引眼球的初衷可以理解,但是以低俗、色情的內容博眼球,或許短期內可以得到瞬間流量。但是長遠來看,對於平臺的品牌建設無益,這終將損害平臺的品牌價值。
從大眾的角度、平臺企業的社會責任來看,平臺總是迎合人類低層次的惡趣味、以獵奇荒謬的內容來引人注目是不負責任的態度,也無益於網路媒體的建設。
魏超稱,相關部門主要監管對象為平臺,我國沒有所謂的事前審查,更多的是要求平臺企業進行自律自查。
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教授陳力丹則認為,網友之所以對這樣的內容有如此大的關注,平臺要負主要責任。平臺有選擇地將相關視頻推介至其首頁,對此類視頻的傳播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陳力丹稱,“這是平臺導向的問題。”傳播者是把控整個傳播的控制者,傳播者的素質太差,受眾也會受到影響。而平臺之所以青睞這樣的內容,主要還是出於對點擊率的追求和牟利的思想。
應規範未成年人做主播行為
針對未成年人入駐短視頻平臺做主播可能會對其産生的影響及平臺色情及低俗的內容對青少年的危害等問題,京華時報記者採訪了青少年法律與心理諮詢服務中心宗春山教授。他稱,這是網際網路走近生活之後産生的新現象。網際網路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面,網際網路缺少管理,國家立法層面及網際網路平臺企業的自身道德方面都存在滯後的問題,這就使得網際網路上出現了大量低俗、少兒不宜的內容。且由於網際網路無邊界,無論成年人還是未成年人都可以接觸到這些內容。這樣的環境對少年兒童的身心健康有很大的影響,從某種意義上會影響他們的價值觀、人生觀,甚至對他們的性取向産生影響。
宗春山進一步解釋稱,未成年人對一些資訊缺乏辨別能力,比如一些低俗的兩性內容,會讓未成年人誤解兩性關係就是這樣赤裸,沒有情感和責任,人生觀也因此受到影響。
另一方面,未成年人也在探索中發現自己是網際網路中的主人,他們可以從積極的一方面利用網際網路。但目前,更多的情況是,過度沉溺于網際網路使人感到空虛,部分未成年人離開網際網路就會産生焦慮,對身份的焦慮、個人價值的焦慮,這也使得這些人將更多的時間花在網際網路中。
宗春山不鼓勵未成年人在直播或短視頻平臺做主播,成為所謂的“紅人”。由於未成年人缺乏對事物的辨別能力,很容易將低俗內容、不健康的內容作為自身傳播的內容。這對其自身及對社會都有很大傷害,且勢必會影響他們學業,更重要的是,這會影響他們的真實生活。
他提醒各位父母,不要過早讓孩子走網紅、明星的路線,“這是一種不健康的導向。”未成年人儘早地進入娛樂業對他們的身心不宜,娛樂業是成人的“遊戲場”,有很多未成年人無法適應的內容。而網際網路的遊戲規則會讓未成年主播面對很多網友的指責、謾罵、侮辱和誘惑,這對於一個不成熟的孩子而言過於殘酷,父母需加強引導。
宗春山建議,相關部門應對未成年人在網路上的參與性有所規範,有關部門應該加快立法,加快研究出臺保護性政策,防止未成年人在此問題涉入過深。此外,還應加強對網際網路資訊的管理,盡可能地規避網路上對未成年人身心無益的內容,相關部門通過立法約束平臺經營者,讓其無空子可鑽。
□律師説法
打色情擦邊球有違公序良俗
北京市雄志律師事務所姜健認為,根據我國刑法規定,淫穢物品是指具體描繪性行為或者露骨宣揚色情的淫穢性的書刊、影片、錄影帶、圖片及其他淫穢物品。但目前根據視頻和圖片所顯示的內容,並不足以認定為刑法中的淫穢物品,因此,尚無法認定為傳播淫穢物品罪、或組織播放淫穢音像製品罪、或組織淫穢表演罪。如涉嫌構成犯罪,公安部門應根據偵查結果進行認定。但總體來説,部分主播打色情擦邊球、以黃色段子等性暗示內容博眼球等行為有違公序良俗,國家相關部門應當出臺相應法律法規予以規範。
北京康達律師事務所韓驍律師表示,視頻平臺所提供的諸多表演都帶有明顯的挑逗和性暗示,是否認定其為淫穢物品,要由警方確認。如果構成,依據《關於維護網際網路安全的決定》之規定,在網際網路上建立淫穢網站、網頁,提供淫穢站點連結服務,或者傳播淫穢書刊、影片、音像、圖片,屬於涉嫌違法犯罪的行為。
韓驍律師稱,近幾年隨著移動通訊設備終端的急劇增加,淫穢物品犯罪再次呈現猖獗態勢,一方面,在傳播方式上發生巨大變化,相較于電腦網站的傳播方式,安裝量巨大的移動終端APP傳播速度更加迅速、傳播範圍更為廣泛。同時,淫穢物品本身的形式也發生了巨大變化,不再局限于先前的小説、圖片、影像,各種直播平臺和直播軟體層出不窮,借助這些平臺和軟體,所謂的“主播”以各種挑逗裸露、性暗示等動作來博取眼球,獲得關注,並從中獲取經濟利益。
但由於目前網路技術的發展,而與之對應的網路監管技術的落後和監管體系的不健全,使得對網路和移動通訊終端的監管難度加大。
(責任編輯:畢曉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