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票書記”7年利用報銷索賄400多萬元

　　--河南週口原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朱家臣腐敗案調查

　　因犯受賄罪、貪污罪，河南平頂山中級人民法院近期判處河南週口原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朱家臣有期徒刑18年，剝奪政治權利5年，沒收個人財産60萬元。

　　在任週口市政法委書記7年間，朱家臣貪污受賄共計600多萬元，其中通過虛開、購買假發票“派發”給基層單位和個人，以報銷形式索賄達400多萬元。

　　先後向90多人索賄，“人走到哪，發票就報銷到哪”

　　朱家臣2007年起任週口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時間長達7年。2013年10月，河南省委第四巡視組在週口市進行巡視回訪期間，不斷接到舉報，“朱家臣人走到哪，發票就報銷到哪”，報銷發票成為其謀取非法利益的手段，基層單位苦不堪言。

　　週口公安系統一名基層幹部説：“我過去根本不認識他。有一年春節，收到他發來的短信，大致意思是鼓勵鼓勵，末尾提醒我還有機會能進步。”“你想，他那麼大的領導給我發短信，能不去見他嗎？結果到辦公室剛説上幾句話，他就遞給我幾張發票，大概有1萬多元。”

　　類似情況，在週口市政法系統、縣區黨政機關，甚至銀行、高校等領域的幹部，都不同程度地遇到過。辦案人員介紹，在週口黨政機關，只要有一面之交，不管熟悉不熟悉，朱家臣都敢給發票讓人家報銷。

　　週口人大系統一名幹部説：“有一次在會場上，他在主席臺上坐，給我發短信，讓散會後去他辦公室一趟，結果我‘領’回個信封，裏面有3張發票共2萬多塊錢。後來，我分兩次給他送去了。”

　　基層單位和個人收到朱家臣“派發”的發票五花八門：有煙票、酒票、茶葉票，有桌椅票、傢具票，有禮品票、化粧品票，有書票、買資料票，有購物票、購物卡票等。

　　案件審理髮現，朱家臣任週口市政法委書記期間，利用職務之便，貪污受賄共計681萬多元。其中，先後向90多人以報銷發票形式索賄達400多萬元。少則一兩萬元，多的十幾萬元；少的報銷一兩次，多的報銷五六次。

　　由於“派發”發票太多太濫，以至於朱家臣自己有時也分不清。辦案人員介紹：“他一般事先寫好發票抬頭，好多次還掏錯了，把本應給張三的發票給了李四，弄得很尷尬。”

　　朱家臣報銷發票甚至到了“上癮”的地步。他常常在上班時填寫發票，裝好信封、寫上數額、列上名單，誰把錢給他，就在誰的名字後面打個鉤。辦案人員用“票不離手”形容朱家臣：走訪基層檢查遞發票，吃飯給人塞發票，外地出差買發票，就連逛商店也不忘向人家要張空白髮票。

　　平均三天報一次發票，自認“與公務有聯繫就合情合理”

　　朱家臣為何選擇通過報銷發票來謀取非法利益？朱家臣在悔過書裏説，自己的墮落是從自認為“小事”“沒事”“出不了事”開始的，認為隨意在基層單位報銷費用票據不算問題。在他看來，報票與公務發生了某種聯繫就合情合理。

　　為了更具隱蔽性，朱家臣報票每次都不超過3萬元，單票每張都不超過1萬元。辦案人員介紹，朱家臣的目的是想打個“擦邊球”，自認為數額小不違法、次數多不好查、時間長不好記、人數多不易被全部發現，以此來規避法律制裁。

　　從河南省紀委調查掌握的情況看，朱家臣平均三天報一次票。“可以説，他幾乎天天都在研究如何報票，哪有時間想工作、幹工作？”

　　朱家臣作為週口市政法系統的一把手，理應受到尊敬，但平頂山市檢察院工作人員在週口調查期間發現：“只要提起‘朱家臣’，領導幹部沒有不搖頭的，有的私下裏説他為報票，到了寡廉鮮恥的程度。”當地幹部反映，有時候他給縣領導、各局委領導打電話請人家吃飯，對方甚至不敢去，生怕被塞發票。

　　給報銷“支援不力”者“穿小鞋”，有幹部自己掏腰包墊付

　　朱家臣報銷的發票有三種：一是虛開多開發票；二是索要空白髮票自己填；三是購買假發票。這些發票得以順利報銷，一方面是朱家臣濫用手中的權力，另一方面是其鑽了財務管理過程中的漏洞。

　　朱家臣提出報銷要求的領域主要是與自己有上下級隸屬關係，或者是其依職權處理公務時有制約關係的單位或個人。調查發現，他分管的政法系統幾乎所有的基層部門都被他索賄過。發短信索賄是朱家臣慣用的伎倆。逢年過節，朱家臣都要通過手機短信的形式，給一些基層幹部“賦詩一首”，目的就是提醒一下，如果對方沒反應，就再發一首詩，直到人家主動來看他。

　　每逢幹部調整，朱家臣就在短信裏“表揚”某些當事人，有時甚至明示當事人“我可以幫你説話”。週口政法系統一名幹部説：“有一年，單位要調整幹部，他給我發短信，意思是我幹得不錯，讓我見見他。一見面，他就給我2萬多元的發票讓幫助處理一下。我知道他起不了多大作用，但擔心他成不了事卻能壞事，就自己掏腰包給他墊了出來。”

　　對報銷發票“支援不力”的單位和個人，朱家臣用各種方式打擊報復。河南省紀委辦案人員介紹，有一次，朱家臣給一名縣委書記“派”發票，結果被頂了回去。此後，朱家臣就開始給他“穿小鞋”，凡是朱家臣分管的工作評比，只要逮住機會，就大會批小會講，年底評先把這個縣評為“落後單位”。

　　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一副院長説，朱家臣報銷發票已構成索賄罪的要件。一是他借報票之名主動索要；二是具有勒索性，或者是乘人之危，或者是別人有求於己的時候實施；三是具有交易性，應從重處罰。

　　朱家臣能順利報銷金額如此之巨的發票，也暴露出發票報銷管理的漏洞。河南省直機關一名財務人員告訴記者，“財務管理往往越往上越規範，而越到基層越不規範”。中央和省級相對嚴格，而到了縣鄉基層部門，點多面廣，難以監管。一是基層公務的花費有些界限模糊、公私難分，假公濟私現象較為普遍；二是基層財務人員對真公務、假公務缺乏甄別條件；三是對基層單位“一把手”報賬簽字權力缺乏必要的審計等監督手段。雖然看似經過諸多環節，但實際上制約作用有限。此外，社會上虛開發票、買賣發票等現象也滋生了發票腐敗的土壤。這就為報銷過程中公款的跑冒滴漏、侵吞貪佔留下了空間，在一些單位，報銷發票甚至成為領導幹部隱形福利的重要部分。

　　紀檢幹部認為，對公務發票的報銷，國家一直以來強調財務紀律，從國家層面有會計法，具體到系統和單位由自己的管理辦法來約束。此外，《中國共産黨紀律處分條例》對虛開發票等行為都明令禁止。這既需要各級加強對財務紀律、法規的落實，也需要領導幹部自覺增強規矩意識。壓縮發票報銷過程中的腐敗空間，現階段亟需圍繞財務紀律執行，專項且系統地研究整改、堵塞漏洞，將其作為一項“不能腐”的制度進行完善，這也是反腐走向深入的必然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