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轱轆話

　　□ 林 鳴

　　毋庸諱言，我們是個自尊心很強的民族。曾經有家外國食品雜誌評價説“松花蛋是令人噁心的食品之一”。此言一齣，立即遭到網民反擊，辱罵加恐嚇，把一籃子松花蛋都拋到對方頭上。最後，那家雜誌趕緊道歉了事。可是，前不久成都女司機挨揍事件傳得沸沸颺颺，有個西方人一怒之下説“中國人開車像猴子”。對於這樣的“高調”差評，卻沒聽到什麼激烈回應，好像全都啞口無言了。要我猜，可能是自知理虧了吧？

　　交通專家説，教育司機守法，最好的辦法不是説服，而是“讓他們經常出國”受教育。本人對此深有體會。我出國的次數不多，每當見到西方司機舉止文明，禮讓行人，心裏便會感動。近日去了一趟土耳其，儘管那兒的司機開車較野，但在伊斯坦布爾待了兩天，連一聲喇叭也沒聽到。還有，在網上閱讀中國遊客的遊記，大都會提到當地司機如何守規矩講禮貌，就像一篇篇表揚信。但是回國後，多數人依舊我行我素。

　　一位在京生活多年的西方人士説，北京給他的印像是，交通規則對於司機來説更像是建議，而不是法律。他説，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中國道路上的行人、自行車和汽車交匯時的場景，那就是"亂"。幾乎所有司機都在切換車道、搶來搶去，插隊、搶行人和自行車的道。

　　這位先生將上述現象歸結為三個因素：一、汽車數量的增長速度遠比道路的數量（和品質）增長得快。二、“新手上路”的比例很高。三、在人們內心，認為人擠人是一種“文化”。有識之士也指出，國人常常一邊抱怨交通環境何其惡劣，一邊羨慕他國的交通何其順暢便利。要知道，並非人家的法規比我們更嚴密，而是道德底線高於法律底線。西方司機並不“傻”，他們更懂得“秩序就是效率”的道理，能夠平衡個體效率和整體效率的關係。於是時間就像零存整取，彼此都沒有耽誤，而且心情愉悅。事實上，道路秩序得以保證，使得每輛車都能接近限制速度，也就沒必要超車了。再者，相比國人“無知者無畏”的精神，西方國家一直遵從“生命價值優先”的理念，強調人本主義精神和平等意識。因此，他們認為彼此禮讓以及車讓人無可厚非。而中國司機缺乏禮讓行人的習慣，主要來自“官本位”的意識——哪兒有“轎子”避讓路人的規矩？

　　然而無論中西，人的生命價值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統計數據給出了無可辯駁的證據——在中國發生交通意外的數字比其他國家高很多，其中90%以上是糟糕的駕駛技術所致。結果是，中國只有全世界3%的車，但交通死亡人數卻佔全世界的15%。

　　本人開了18年車，算不上好司機。有時壞脾氣上來，也會扮演“路怒症患者”，而且病情時好時壞，一直未能根治。最近一次“學習”歸來，我學著外國司機，停在斑馬線上等待行人通過，不想招來一片喇叭聲，其間還夾雜著怒罵。但我忍著。前不久跑了趟長途，竟然見到一輛車公然逆行而來——因為前方發生塞車，他老人家便掉頭回來找出口。對此我還是忍著。終於有一天，正停在路口等綠燈，一輛車連轉向燈都不打，徑直插進隊伍，幾乎與我的車頭相撞。這回我終於爆發了，一邊狂按喇叭，一連串髒話奪口而出。凡是“患者”都有體會：舊病復發之際，最痛苦的是找不到“醫院”。至今我還在思考：是繼續扮演“路怒症病人”呢？還是裝作“痊癒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