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法國巴黎：凡爾賽宮 從佳士得2013年拍賣目錄中，我們發現有一類非常稀少的拍品：挂毯（tapestry。或譯為：綴錦或者繡帷），將於2013年6月7日在紐約洛克菲勒廣場拍賣，其中一幅是《法國徽章門帷挂毯》，17世紀晚期18世紀早期作品，由查爾斯·勒布倫設計（CHARLES LE BRUN），漫畫由博杜安繪製。最初由弗朗索瓦·塞諾維婭·菲利普·埃爾伯高提（François-Zénobie-Philippe Albergotti (1654-1717)收藏，1976年在斯特拉斯堡由西蒙·米加洛夫出售，後來，由佳士得（巴黎）一匿名買家于2007年12月19日購得，第536號拍品。現在即將拍賣的這件挂毯估價40000-6000美金。（見：佳士得官網） 相較于當代藝術品拍賣，挂毯拍賣分量顯得極其微弱，我們從蘇富比歷年的二千多個挂毯拍賣來看，以16-17世紀的拍品居多。且拍賣價格不慍不火。但是我們卻從其被保存至今的漫長歷史中可以窺見拍賣的登臺，1744年和1766年世界著名拍賣行蘇富比和佳士得誕生，似乎給我們的堅固印象：以為從那個時候起藝術品拍賣才開始，甚至藝術品拍賣才開始大規模興起，其實，從更早的荷蘭的挂毯拍賣，我們可以窺見拍賣是如何走上商品交易舞臺的。 挂毯、挂毯漫畫和預備草圖 布魯塞爾自十六世紀以來就成為了最著名的挂毯生産中心。起初，布魯塞爾與安特衛普等城市一起開始抵抗來自巴黎等法國製造商的激烈競爭。後來由於其他墻面裝飾物的逐漸普及，挂毯的需求量逐漸下降，挂毯廠商隨即改變挂毯圖案的風格迎合市場的時尚需求。 17世紀後二十五年，布魯塞爾和安特衛普是歐洲主要的挂毯生産中心。在原有的布魯塞爾挂毯行會要求下，1656年成立了布魯塞爾挂毯商會，扮演倉儲、客戶、製造商和經銷商接洽的角色。布魯塞爾挂毯商會衰落時，安特衛普挂毯商會卻一直持續到了17世紀末期。 挂毯主要出口到英國和法國。儘管法國禁止進口挂毯，但是挂毯商會以及挂毯商都置若罔聞。在荷蘭南部，政府與地方協會對挂毯的進口和銷售限制奇少。 在16和17世紀，挂毯漫畫大多由著名藝術家及其助手在紙上和亞麻布上，主要使用水彩畫。17世紀初，魯本斯開始在帆布上使用油畫顏料。到了1675年，才開始在紙上複製畫作，並製成染色毛絨製成的調色板，以適應油畫顏料的複雜調色。這種方法直到18世紀中期仍然在布魯塞爾挂毯生産者中傳播。 挂毯漫畫是一種藝術珍品。它們被剪成條狀，為了能夠在低經紗密度織布機中方便經紗穿過，這樣就可能會造成人像被裁掉，或者在編制過程中，線筒上被染色的緯線在碰觸中對條狀的畫造成毀壞。經過兩三次複製後，這些挂毯漫畫就變得慘不忍睹。因此，這些漫畫的修復尤其是系列漫畫就需要知名藝術家們去完成，勢必會影響挂毯漫畫的藝術風格和價值。 挂毯漫畫與草圖的拍賣 在不斷修整這些挂毯漫畫的過程中，預備草圖作用非常大，挂毯製造商把這些草圖當作現成的模板來吸引潛在客戶。在製作挂毯中的複製圖紙，不斷被修整，草圖是獨一無二的由著名藝術家畫的藝術珍品，草圖比庫存的挂毯漫畫更有價值。它們會被傳承下去並被交易，在製造商關掉生意或者死後，出現在拍賣會上。如1641年“挂毯漫畫的紙質複製品”被安特衛普的挂毯製造商拍賣，但是最終沒賣掉。 布魯塞爾挂毯商製造商弗朗索瓦（1595/1596-1675）死後，1675年4月22日一場拍賣會上，十一套完整的挂毯漫畫，由16、17世紀一些最富盛名的藝術家所畫，總共有至少97幅大幅漫畫被拍賣了。這是目前所知的最早的挂毯漫畫的專門拍賣會（最早幾場的油畫專門拍賣會也正在這一時期在安特衛普和倫敦開展）。賣出最高價的是六幅魯本斯的漫畫“德西烏斯的故事”，共賣了200荷蘭盾。有六套漫畫在100盾上下浮動；有4套漫畫的價位始終低於50荷蘭盾。在十七世紀最後二十五年新創作的漫畫總價估計至少600金幣——均價被估高不少，這也表明弗朗索瓦的漫畫成交價格一直相當低。所有購買者都是布魯塞爾的挂毯製造商，他們很可能已經被布魯塞爾的挂毯商們操縱了，看來串買行為是拍賣交易方式牢固的伴生物，也是後來的經濟學拍賣理論重點探討的內容之一。 由於挂毯製造商打算購買那些漫畫後再出售，它們的人像和風格特質、包括漫畫的聲譽在決定價格的過程中肯定起到了重要作用。後來挂毯製造商開始了短期合作，漫畫被租借，導致整套漫畫和草圖四散分離，價值驟降。“朱利葉斯·凱撒漫畫的殘余部分”——很可能是十六世紀設計出的一套著名系列漫畫——只賣了3.5荷蘭盾。 1691年9月17日，一場特殊的挂毯系列預備草圖的拍賣會舉行。查爾斯·德·拉封登（1610-1678）是法國最早的挂毯製造商和經銷商之一，他在1640年左右定居於布魯塞爾，從法國進口漫畫和向巴黎出口布魯塞爾挂毯。1678年拉封登去世後，其傢具被拍賣以補償債主，但是挂毯草圖在1691年才被拍賣，儘管在拍賣前兩個月就開始宣傳，這場拍賣會最終被迫中止，因為只有布魯塞爾最重要的挂毯製造商傑勒德（大約1645-1725）有興趣購買這些草圖。我們無法知道是因為傑勒德在拍賣會上沒有出價，還是只有他一個人參與了拍賣而無法構成拍賣競價條件，所以從這個案例中無法判斷一人競價是否有效的命題。 由此，在十七世紀最後的幾十年裏，挂毯漫畫及其預備草圖的潛在購買者資金肯定非常有限，因此從賣方的角度來説，拍賣會不是確定商品價格的最適合的渠道。1717年阿姆斯特丹挂毯製造商亞歷山大•貝爾特的信件表明：他想離開挂毯製造與經銷業，並且願意以600荷蘭盾的價格出售一套描繪打獵的漫畫。但是被告知：它們已遭受了嚴重的毀壞，人像也都畫得很糟糕，連100盾都賣不了，且沒人投標競買。 從十七世紀最後數十年起，已過時的挂毯漫畫還被當作獨立的藝術品類別。比如布魯塞爾的挂毯商烏本納斯·雷尼爾斯(1674-1747)就在樓梯間挂了十一幅挂毯式漫畫。但是行外人會將這些漫畫買來作為墻上的巨幅挂飾。從18世紀開始，挂毯漫畫從製造商售賣圈轉向城市居民。 挂毯拍賣 挂毯比油畫更容易被損壞和腐蝕。由於長期受蠟燭和壁爐的煙霧熏繞，難免或間或曝露在太陽光下（特殊場合挂毯曾被用來裝飾街道），氣溫和濕度的波動，蛾、老鼠、害蟲的毀滅性破壞，以及不當的清理方式，挂毯褪色很快。挂毯前的傢具或者裝飾物會導致挂毯上出現破洞，而挂毯的經緯線在承壓後被破壞，顏色也不規則地褪去。此外，挂毯作為“移動的壁畫”，捲起來儲存甚至折疊儲存，會導致經紗線斷裂，使挂毯出現條狀縫隙。總之，挂毯較高的成本和交易價，引致拍賣價格極高是不足為奇的。 十有八九的挂毯都是被挂毯商會的成員買走的，這些人都具備一定的專業技能來評估挂毯的材質、儲存費用；擁有大量挂毯存貨；在擬定庫存清單的時候扮演專業鑒定人的角色。掌握在本國、周邊區域以及國際範圍內的市場銷路。1721年，巴黎有一份法律文件顯示約有五十名挂毯商理事總管共同謀劃了“一個旨在控制存貨拍賣會並排斥其他競拍者的陰謀”。只有貢獻了八九百里弗的挂毯界富商才能加入這個大約從1700年發展起來的陰謀組織，組織成員們同意與二手貨經銷商萊斯·福利皮爾斯進行價格協商。結果，挂毯以實際價值的1/4、1/5甚至1/6的價格被出售。 拍賣會上的挂毯也有剛生産不久，並且受到盡可能的保護，這些存貨也會通過拍賣流入市場。1641年，安特衛普挂毯生産商尼古拉斯·凡·厄普遺産中的三套挂毯被公開售賣時價值很高。1682年，安特衛普的挂毯製造及經銷商康納利斯·德·韋爾（1646-1721）和他的商業合作夥伴耶利米亞旋塞（？-1701）稱：他們“在各種公開拍賣中”購得了八套挂毯式漫畫。還在拍賣會上購買了草圖。五年後，當他們解除了合作關係後，德·韋爾聲稱所有的資産，包括挂毯、挂毯式漫畫及其草圖都將被公開拍賣。在十七世紀最後二十多年裏，拍賣會成了挂毯、挂毯漫畫及其預備草圖的轉售會，同時也成為新編織挂毯的初次交易市場。 但是直到1700年左右，挂毯製造商與經銷商都沒有把拍賣會作為一個可靠、迅速且能獲利的渠道。在沒有發展完全、供應量與商品價值都無法保證的市場中，拍賣並不是一個出色的奢侈品分配機制，然而，從室內裝飾物的變化以及挂毯並未成為收藏家的藏品這一事實中看出，在1650年至1750年間，挂毯極有可能供大於需，而且其價格很容易被評估和預測。潛在客戶們喜歡通過短程觀光、參觀工廠的旅行，打聽到挂毯待售和價格情況。如挂毯商范登赫克的遺孀決定不把她去世丈夫製造的挂毯一下子拍賣，而是通過緩慢但是更可靠的國際化渠道出售。 在十八世紀最初的幾年裏，安特衛普和布魯塞爾的典當行漸漸地被挂毯製造商和經銷商放棄了，它們不再是挂毯銷售的渠道。儘管逐漸獲得國際聲譽的拍賣成為替代方式，但是他們仍然優先考慮私下協商出售，公開拍賣依然是權宜之計。 最早的專門的挂毯拍賣會于1711年2月16日在布魯塞爾舉行，而最早的有記載的布魯塞爾油畫拍賣目錄要追朔到1738年。布魯塞爾檔案館保存著兩幅海報，其中一幅宣傳了這場布魯塞爾的挂毯拍賣會、奧德納爾德系列挂毯以及挂在布魯塞爾市政廳墻上的挂毯。海報上列出了挂毯製造地點、題材、每套作品中的數量和尺寸，並説明可能使用了昂貴金銀紡線。挂毯先預展，從1月12日起在市政廳的國家館展出，而且每天都會展出新的系列。到了2月16日，所有的挂毯連同成套的漫畫都會通過公開競標的方式售出，且成交價一定比保留價高。有的拍賣並不是由挂毯經銷商積極策劃的，也並不是説所有的拍品都能在一次拍賣會上售罄，而是在日後分段拍賣。 當挂毯商科內利斯·瓦埃勒決定終止他在挂毯事業時，1712年他準備在烏特勒支舉辦拍賣會。早在1701年早期他就想在倫敦尋找拍賣代理人。他寫信給他在倫敦的新代理皮特瓊斯，敦促他將挂毯公開拍賣。1718年前期，瓦埃勒徒勞地嘗試去勸服他的倫敦代理人，亨利卡特，去盡可能地把握好拍賣，但是未果。1732年的一個例子同樣也闡明瞭挂毯生産商不把拍賣看成一個合乎情理的可靠的市場推廣方式，而是處理債務的方式之一。 總結 在1650到1750年間歐洲挂毯市場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在挂毯設計製造者死後，挂毯工藝通過拍賣會的形式進入到了市場並且被一小部分的挂毯製造商所收購。只有在1750年之後它們的實用地位才深入到了很多獨立的藝術作品中並且得以傳播，被收藏者高度評價。 挂毯以及挂毯系列多年來一直都是私人擁有的東西，從17世紀中葉以來開始進入拍賣領域。它們大概是被一小部分的製造商和銷售商購買了，然後私下再次出售。在挂毯製造商去世後，或者在挂毯製造公司關閉之後，挂毯才在拍賣會上出現，然而拍賣並不是首要選擇。在18世紀初期，安特衛普挂毯行會消失後，拍賣成了唯一的渠道，雖然挂毯通常也是可以公開展示或銷售，但是製造商和銷售商非常不情願地開始利用拍賣會這個方式了，在這個供大於求的市場機制下，拍賣就不是交易市場上的最好方法。直到現在，佳士得即將上拍的作品，以及佳士得和蘇富比已經成交的挂毯，都有其豐富的歷史出處和故事流轉，是積澱下來的稀缺工藝品，拍賣似乎是唯一能夠展示其價值的堅固的方式了。 荷蘭的挂毯、挂毯漫畫、預備草圖的拍賣上場經歷了漫長的道路，由於其買方、賣方基本上都是挂毯製造商和銷售商，且常常通過協會和商會組織串買來壓低價格，私下銷售如果能夠促成交易，或者挂毯典當行佔據主導的時候，拍賣僅僅是一種備選的方式，亦步亦趨、走走停停地嘗試，但也正是這種含羞進取的方式，緩慢地通過市場的力量，發揮其能量。 （作者：上海商學院 竇莉梅 張帥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