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世創作中的理想狀態,仍然與“忘情”有關,但與那些傑作創作時的狀態有質的區別。 黃庭堅説:“老夫之書,本無法也,但觀世間萬緣,如蚊蚋聚散,未嘗一事橫于胸中,故不擇筆墨,遇紙則書,紙盡則已,亦不計較工拙與人之品藻譏彈。譬如木人,舞中節拍,人嘆其工,舞罷,則又蕭然矣。” 給人印象最深的是書寫結束後突然毫無感覺的狀態。這使人意識到,他創作的狀態與日常生活中的狀態有一條清晰的界線。書法創作已經是遠離日常生活的一種活動,一種必須努力去實現的狀態。他所使用的比喻也意味深長:一個用於表演的偶人。這樣的書法已經非常接近表演了。 王鐸説:“草書須意興爽然,形體和暢,如登吾嵩頂長嘯時光景,然後落筆。不然機滯,神不飛動,止可寫行書。有意無意,不可書草也。” 王鐸説的雖然是草書創作,但這段話的核心,是理想的書法創作狀態與“登吾嵩頂長嘯時”同一。這是一位傑出書家的重要感悟。它強調的是只有進入某種理想狀態後才能進入真正的創作。但“登吾嵩頂長嘯”與“父陷子死,巢傾卵覆”不可同日而語。王鐸一生經歷無數重大變故,當不乏驚心動魄的體驗,但這些絲毫沒有反映在他的書法觀念中。他説:“平生唯願留下好書數行。”這很可能是對一生事功已無信心時的激憤之語,但沒有長期的思考,是説不出這種話來的。這不是苛求,也不是王鐸一個人的問題。它只是揭示了一種改變——書法創作與生存狀態關係的改變。 他們與那些傑作的作者仍然有一點是相同的:進入一種非日常的狀態。不過到達的途徑、到達的狀態已經不同了。 這已經非常接近今天藝術家對創作的理想狀態的追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