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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愛老年心理健康|熱線應者寥寥、經費不足——社會心理服務緣何陷入僵局?

發佈時間:2025-07-28 08:30:00 | 來源:中國網心理中國 | 作者:魏婧

生活不會總是一帆風順,當産生不良情緒時,居民身邊有沒有一些可獲得幫扶的便利渠道呢?事實上,近年來北京市全面推進社會心理服務體系建設,搭建基層社會心理服務平臺。2022年初,北京市民政局發佈的數據顯示,全市共建成247家基層社會心理服務中心(站)。

記者了解到,這些社會心理服務站點基本均交由第三方專業社會組織運維管理,以政府購買的形式,為居民提供服務。其功能與效果,與各個街道社區對心理服務的重視程度、認知偏好,以及合作機構的理念、態度等因素自然息息相關。

現狀:公益心理服務難以為繼

心理健康知識宣講、團體心理減壓、心理健康評估、個體心理疏導、心理援助熱線……這是北京市社會心理服務中心(站)在推進建設時,所制定的社會心理服務內容。不同於專業醫療機構的心理治療,其服務主要面向廣大群眾,具有更強的區域性、團體性和普惠性。

2022年初,北京市民政局發佈相關工作建設成果數據的同時,曾配發一份表格,可搜尋到各個街道的心理服務中心(站)的運營機構、工作時間、聯繫方式等資訊。並稱,預計到“十四五”期末,全市將建成500個以上社會心理服務站點,實現街鄉鎮全覆蓋。為市民提供更加方便可及、普惠的社會心理服務。

上周,記者于工作時間,隨機撥打豐台區東鐵匠營街道社會心理服務中心、朝陽區望京街道社會心理服務中心電話,均無人接聽。繼續聯繫石景山區老山街道沐悅社會心理服務站,運營方稱,面向轄區企業、居民的心理活動、心理援助等公益性質的服務,已經很久沒有開展,目前也不再做了。諮詢海澱區羊坊店街道鐵西社區心理服務中心、馬連洼街道梅園心理服務站等,答覆也是類似……幾年過去,心理服務站點的建設似乎與當初宣傳的“推門可享”,已有了一定程度的出入。

位於海澱區的某機構,曾與某街道合作,運營其心理服務站點,目前已經撤出。負責人黃玉華(化名)透露,主要源於街道給付經費不足,無法支援機構持續提供服務,後來該機構也沒有再與其他街道合作。服務該街道的兩年內,黃玉華認為轄區居民是知曉心理服務站的,但主動諮詢者並不多。“總是要求我們統計,有些人不願意告訴我們真實姓名。”

探因:缺乏可預期的固定支援

經費問題帶來的,是一些街道的社會心理服務缺乏連續性。而這是第三方機構“紮根”社區,贏取居民信任所必需的條件。採訪中有機構透露,他們在宣傳一個線上講座的時候,將資訊發佈到多個居民微信群中,竟被其中兩個群當做行銷賬號移除了,“可見對我們有多不熟悉。”

今日心理社會工作事務所主任張玉敏坦言,服務機構與街道社區的合作,是由對方一年一購買。“今年有,不知道第二年還有沒有,或者經費大幅縮水,解決不了很實質性的問題。”與相關部門開會研討時,她也常表達類似觀點。“做一件事要有連續性,不怕經費少,哪怕是半志願,也要有可預期的固定支援。”目前,她的機構與數家街道尚處於不同規模的項目合作期,開展活動沒有專門的心理服務場地,需借用街道社區會議室,這也是不少機構普遍面對的情況。

為使覆蓋面更廣、降低參與門檻,同時節省成本,機構大多以團體形式來開展活動,包括心理遊戲、講座、觀影、志願者培訓等等。“不會直接説是針對心理問題的,通常是心理+健康一塊兒做。”德仁社區心理服務中心相關負責人熊德傑告訴記者,例如以沙盤遊戲的方式讓居民擺放,大家就比較能夠接受。“一些老人擺放過程中,會主動説,覺得自己‘挺憋屈’‘沒活開’之類的話。跟我們溝通過程中發現一些腸胃的問題、睡眠的問題等,都是跟心理有關係,就會産生興趣,詢問什麼時候還有活動?”

通過活動結識的老人,實在無人傾訴時,可能就會對機構“一吐為快”。張玉敏的機構面向轄區居民開通了心理熱線,在她印象中,打過來的老人通常是被詐騙了,不敢跟子女講,或因帶孫輩要“倒貼錢”心生不滿、跟子女間由於觀念差異導致家庭矛盾等情況。

矛盾:真正需要幫扶者難接觸

與醫療機構的專業心理治療不同,由於社會心理服務中心(站)立足基層,運營機構很多時候需要協助社區處理各種各樣的情況,所提供的心理服務猶如一個“筐”,其實是一種較為寬泛的狀態。

“比如每年舉辦不少於多少次的活動、完成多少人次的志願者培訓……”從黃玉華的體驗來看,街道的工作重點,並不以“心理諮詢”為主,機構更像是能幫社區幹活兒、完成上級規定任務的一個組織。由此,某種程度上機構人員可被視作具有心理知識的社工,陪同社區共同努力解決包羅萬象的問題,尤其是一些“棘手”問題。像是囤積症的處理、調解居民與社區之間的矛盾、化解居民的12345訴求……這些都是多家機構曾經介入過的事項。

幫助社區處理囤積症個案,以及解決“接訴即辦”等事宜的過程中,熊德仁發現,一些老年人的心理和精神狀態是存在問題的。比如孤獨、人際關係不好,甚至産生幻視幻聽等症狀。在她所服務的某社區,居民張大爺曾是出了名的“12345常客”,因子女常年在外,他總覺得被忽視,頻繁通過熱線反映問題,卻拒絕參加任何社區活動。心理諮詢師從回憶往事、關心健康切入,逐步疏導他的焦慮情緒,同時協調鄰里定期陪他聊天,聯繫子女增加視頻通話頻率。張大爺終於不再頻繁撥打電話,還加入了社區的健康操隊。“這些個案在介入的時候確實不太容易,對方會拒絕。我們只能堅持不懈,提著牛奶等營養品,一次次敲門,慢慢處理好關係,贏得他們的信任。”

與此同時,受訪機構坦言,協助社區參與到個案的過程中,會發現這些真正存在心理問題、需要幫扶的老人,恰恰是日常很難接觸到的。“可能我們無論舉辦什麼活動,他們都不會主動來。基本是要靠街道社區發現,再邀請我們聯合到府。”

期待:面向特定群體精準服務

由於發現類似群體的存在,有機構也産生“針對性送服務”的意願。在張玉敏的設想中,最有效的幫扶,是面向特定群體,舉辦小範圍的團體小組活動。比如針對轄區內患有大病的群體、失獨群體等等,設定一些活動組織。不收取費用,固定地為他們開展活動,提供心理舒緩支援。“我很想做這樣的事情,不為了賺錢,可能就是希望‘學有所用’。”

在她看來,如果對這些居民進行一對一諮詢幫扶,人力成本過高,但面向所有居民的活動,來的很多都是實際上心理狀態沒有太大問題的居民,無法精準觸達真正需要服務的群體。開設特定團體活動,能夠在人力成本和精準度上取得一個平衡。

但想要開展這些工作,勢必離不開社區的合作支援,需要對轄區居民情況進行詳細調研摸排,篩選並邀請相應的群體來參與活動。如果有的老年人行動不便,甚至可以請幾位方便行動的成員,到他家中舉辦活動、聊天談心……這些都需要社區的陪同帶領,在基層工作千頭萬緒、繁忙冗雜的當下,無疑是又一重挑戰。

“可以理解,社區工作太忙,當不同的需要幫扶的情況擺在面前時,大家都會有自己的選擇。”有機構負責人告訴記者,從自己的觀察來看,社區會傾向關注能短時間看到效果、易於“出成績”的人群,例如困境家庭中的孩子。

“做好社會心理服務不是朝夕之功,場地大小,甚至有沒有都不是特別重要。”在張玉敏的設想中,除了精準服務,每個服務站應該固定有一條心理熱線,保證能夠接通,以及定期向居民發佈小視頻、線上課等,哪怕是AI製作的也可以。“還是要成體系、貴在堅持。”(北京日報客戶端 記者魏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