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2月18日,奧飛娛樂召開了當年最後一次董事會,這次董事會審議通過了對外出售兩家子公司股權事項。時間回溯至同年9月,一位名為陳鈺鍇的年輕人,在廣州市天河區體育西路租了一個8平方米的辦公間,租金每月600元,廣州網秀網路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廣州網秀)便誕生於此,註冊資金100萬元。
12月18日的那次董事會,奧飛娛樂與廣州網秀首次在公開披露資訊中産生交集,後者雖剛成立3個月,但出手闊綽,聯袂子公司以總價約1.2億元拿下了奧飛娛樂兩家子公司部分股權。這筆交易完成後不久,廣州網秀就被陳鈺鍇以100萬元的低價轉讓給了自然人謝淑賢。在隨後的幾年裏,廣州網秀以及謝淑賢多次“江湖救急”,接手奧飛娛樂高價處理的資産。
2015年8月,廣州網秀成立前夕,在其註冊地同層樓的一間辦公室,網易前高管胡春亮成立了一家名叫廣州卓遊資訊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廣州卓遊)的遊戲公司,這家公司後來獲得了奧飛娛樂的鉅額投資,並成為奧飛娛樂投資遊戲業務的重要平臺。這兩家公司與奧飛娛樂關係匪淺。奧飛娛樂方面先是通過上海的子公司租用了廣州核心地段商務辦公室,並免費提供給廣州網秀投資的子公司使用,而代表奧飛娛樂進行遊戲業務投資的廣州卓遊,也多次“投桃報李”,先後將資金投向這些企業。
可並非所有的合作都是順遂無虞的:2019年2月,奧飛娛樂在計提商譽減值準備相關公告中披露,廣州卓遊所投資的三家遊戲研發公司在2018年面臨資金鏈斷裂團隊解散的局面。加上廣州卓遊受版號審批暫停影響,亦對團隊人員進行收縮精簡。奧飛娛樂對這4家公司(包括廣州卓遊)合計計提8451.82萬元減值準備。
奧飛娛樂和它的親密夥伴
2015年最後一次董事會,奧飛娛樂決定擬出售廣州三樂資訊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廣州三樂)40%股權以及Waystar Success Holdings Limited(以下簡稱Waystar公司)40%股權,對應轉讓價格為2000萬元及9800萬元。接手的便是當時成立僅3個月的廣州網秀及其全資子公司Kawon Limited(以下簡稱Kawon公司),奧飛娛樂在公告中描述稱“本次交易不構成關聯交易;交易對方均有較強的履約能力及付款能力,交易不存在重大風險”。根據當時簽訂的轉讓協議及後續公告,兩起交易涉及的股權變更手續在協議達成幾日後便已完成,轉讓款則約定在半年內支付。
奧飛娛樂在公告中並未詳細披露交易對方的收購資金來源,但從公司當年年報披露的情況來看,廣州網秀履約情況良好,該公司在短短幾日內便償付了大部分轉讓款——奧飛娛樂2015年年報披露,對廣州網秀存在因轉讓參股公司形成的其他應收款僅3675萬元。
值得注意的是,廣州三樂經營情況並不樂觀。截至2015年8月,該公司經審計的凈資産為負2502.85萬元。在這筆交易中,廣州三樂全部股東權益評估價值為4986.17萬元,40%股權對應轉讓額為2000萬元。
至於Waystar公司,成立於2006年6月,2014年奧飛娛樂以9800萬元對其進行投資。令人詫異的是,獲得奧飛娛樂投資後,2015年前11個月,Waystar公司沒有收入,未經審計的凈利潤為負146.38萬元。在本次交易中,以2015年8月31日為評估基準日,Waystar全部股東權益評估價值為24392萬元,40%股權的轉讓價格為9800萬元。
實際上,在獲得奧飛娛樂投資前,廣州三樂及Waystar公司業績就説不上優異。2014年4月,奧飛娛樂宣佈投資這兩家公司時披露,截至2013年12月31日,廣州三樂公司總資産589萬元,凈資産負2385萬元,2013年營業收入1227萬元,凈利潤負871萬元;Waystar公司總資産2824萬元,凈資産1710萬元,2013年營業收入93萬元,凈利潤負1071萬元。
斥鉅資于業績並不好看的公司,一年後又全身而退,奧飛娛樂的投資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更耐人尋味的是,雖然註冊資本較小,但從上述交易來看,能夠較快給出收購資金,廣州網秀算得上是一家頗有實力的公司。然而,《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拿到的資料顯示,在完成上述交易三個月後,2016年3月15日,廣州網秀原股東陳鈺鍇便將公司100%股權轉讓給了謝淑賢,轉讓價格僅100萬元。
謝淑賢接手廣州網秀後,延續了與奧飛娛樂的資産交易。2016年6月,奧飛娛樂以3.06億元將其持有的廣州奧娛參特文化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奧娛參特)90%股權轉讓給深圳辰海匯智慧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稱深圳辰海匯)。此次交易為奧飛娛樂帶來1.25億元的投資收益。公告顯示,深圳辰海匯與奧飛娛樂不存在關聯關係。
工商資料顯示,深圳辰海匯成立於2016年4月,即成立不久便接手奧娛參特,而謝淑賢持有深圳辰海匯50%股權,且是後者的法定代表人。此外,深圳辰海匯另一股東名為陳鈺敏,與謝淑賢另一商業合作夥伴“陳鈺鍇”名字相近。
奧飛娛樂彼時在公告中也未披露交易對手的資金來源,但截至交易公告披露日,深圳辰海匯資産總額為3148.26萬元,負債總額為200萬元,凈資産為2948.26萬元;同時,營業收入為0元,凈利潤為負1.74萬元。
根據披露,奧娛參特的主要資産為持有的三七互娛股票,截至公告披露日,共計持有2361.28萬股。按流動性溢價合理折讓,奧娛參特所持三七互娛股票價值約為市價的八至八五折。經過各方友好協商,最終定為市價(10日均價)的八二折左右,交易價格為3.4億元,奧飛娛樂持有的90%奧娛參特股權的轉讓價格為3.06億元。
這次交易,為奧飛娛樂的業績貢獻不小。根據後來披露的年報,2016年,奧飛娛樂實現凈利潤4.98億元,同比增長1.92%,但若計算扣非凈利潤,則僅為3.39億元,同比下滑4.21%。毫無疑問,出售奧娛參特確實對當年奧飛娛樂的業績起到了美化的作用。
記者注意到,雖然奧飛娛樂在公告中表示,與廣州網秀不存在關聯關係,但工商資料顯示,廣州網秀聯繫電話為138XXXX5675,在天眼查搜索可以發現,該電話同時匹配珠海奧拓投資中心合夥企業(有限合夥)、珠海奧動投資有限公司、珠海市奧創豐投資合夥企業(有限合夥),三家公司都是奧飛娛樂控股股東蔡東青及一致行動人蔡曉東控股企業。同時,蔡釗展多年來一直擔任廣州網秀監事職務,蔡釗展曾任職奧飛娛樂國內行銷部總監,目前也在奧飛娛樂投資的廣州夢龍科技有限公司擔任董事。
奧飛娛樂同樣在公告中表示與深圳辰海匯不存在關聯關係,但作為一家在深圳的公司,後者留在工商資料的聯繫方式則是廣州的電話號碼“020-37XXXX83”,搜索該號碼,匹配的依然是奧飛娛樂關聯公司,其中包括廣東奧睿控股有限公司、廣東奧亦樂園科技有限公司、廣東奧迪動漫玩具有限公司、廣州奧睿智慧科技有限公司,都是蔡東青控股的企業。
奧飛娛樂豪爽“免租金”
與奧飛娛樂實現“友好合作”後,廣州網秀與謝淑賢,便在奧飛娛樂參與的多起遊戲投資中擔當起重要角色,奧飛娛樂屢屢相中廣州網秀退出的遊戲公司,頗有“互為接盤俠”的意味。
出售上述廣州三樂和Waystar公司股權時,奧飛娛樂在公告中稱,國內PC端流量持續向移動端轉移,移動遊戲快速崛起,公司將集中優勢資源重點發展移動遊戲業務。
移動遊戲快速崛起並非毫無根據,至少下面這幾位人士也認同奧飛娛樂的看法。
在奧飛娛樂決定出售參股子公司的同月(2015年12月),謝嘉等三人在廣州市天河區設立了廣州位面資訊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廣州位面);4個月後,廣州雷神資訊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廣州雷神)也在廣州成立,股東為自然人葉玉敏。這兩家公司以研發手機遊戲為主營業務。
誰也沒有想到,廣州位面和廣州雷神,這兩家原本毫無關係的手遊研發團隊,會在接下來的一年多時間裏,歷經相似的股權轉讓、公司地址變更。而後,他們將相聚在奧飛娛樂旗下成為“兄弟單位”。
但在他們相遇前,各自還有些路要走。成立之時,廣州位面註冊資本為50萬元,發起人股東為童昊霆、秦曉林、謝嘉。2016年7月8日,廣州位面股東會通過股東變更決議,三人分別將12.95萬元、6.275萬元、6.275萬元出資額轉讓給廣州網秀,轉讓金均為0元。股權變更後,廣州網秀出資額為25.5萬元,佔廣州位面註冊資本的51%。
而稍晚成立的廣州雷神,其“成長路徑”可以説是廣州位面的複製版。2016年4月,註冊資本為10萬元的廣州雷神由葉玉敏設立,當年8月,葉玉敏將原出資的10萬元以0元價格轉讓給楊銘。2017年1月,楊銘將原出資中的1.6萬元以0元價格轉讓給廣州網秀。
從股權結構層面上看,此時的廣州位面和廣州雷神都有廣州網秀的投資,與奧飛娛樂尚無牽扯。但實際上,他們與奧飛娛樂之間的關係要密切得多。
2016年6月,遠在上海的上海奧飛遊戲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上海奧飛遊戲)在廣州核心商業地段琶洲租下了一整層的辦公室,具體地址為廣州市海珠區新港東路620號的“南豐匯”大廈,該大廈屬於真正的地鐵上蓋,交通十分便利。
工商資料顯示,上海奧飛遊戲由2016年6月1日起租用新港東路620號1201、1203房,建築面積共4569.69平方米。
3個月後,即2016年9月19日,上海奧飛遊戲簽下了兩份書面證明,同意將租下的部分辦公室免費租給廣州位面、廣州雷神使用,面積均為300平方米。而此時,廣州位面股東之一是廣州網秀,廣州雷神股東則仍是楊銘,表面上雙方均與奧飛娛樂毫無關係。
投資一年便宣告失敗
雖然上海奧飛遊戲于2016年9月書面承諾廣州位面、廣州雷神可免費租用部分辦公室,並同意廣州位面將新地址作為工商地址使用。但直到2017年3月,廣州位面才主動申請變更工商資料。而廣州雷神,則是在2017年1月廣州網秀受讓成為股東時,才將公司地址變更為廣州市海珠區新港東路620號1201房自編10-14號。
眼看著廣州位面、廣州雷神與奧飛娛樂成功“牽線”,廣州網秀似乎也完成了使命。2017年11月23日,廣州網秀將對廣州位面的全部持股分別轉讓給原股東,即童昊霆、謝嘉以及秦曉林。需要注意的是,廣州網秀進入時是以0元價格受讓,在其退出時,轉讓價格則與對應的出資額一致,即1元出資額對應價格為1元。
具體來看,廣州網秀分別轉讓13.0622萬元出資額給童昊霆,轉讓金額13.0622萬元;轉讓6.2189萬元出資額給秦曉林,轉讓金額6.2189萬元,轉讓6.2189萬元出資額給謝嘉,轉讓金額6.2189萬元。
退出廣州雷神股權投資時的情況也是如此。2017年11月15日,廣州網秀將其原認繳廣州雷神的1.6萬元出資額中的1.5萬元轉讓給楊銘,轉讓金額為1.5萬元,將餘下的0.1萬元出資額轉讓給李英強,轉讓金額0.1萬元。轉讓後,楊銘、李英強持股比例分別為99%及1%。
在廣州網秀退出廣州位面、廣州雷神的同時,這兩家公司還選舉了胡春亮為公司董事。胡春亮,是廣州卓遊創始人,他是代表奧飛娛樂而來。2017年11月28日,雷神資訊股東會決定,李英強將原認繳的0.1萬元出資額(對應持股比例1%)轉讓給楊銘,轉讓金額為0.1萬元;同時,雷神資訊的註冊資本由10萬元增加至16.67萬元,新增6.67萬元註冊資本由廣州卓遊認繳,認繳金額2320萬元,持股比例為40%。
2017年11月30日,廣州位面召開股東會,同意公司註冊資本由原來的50萬元變更為102.0408萬元,新增資本由廣州卓遊以1500萬元認繳,溢價部分記作資本公積,增資後,廣州卓遊持有廣州位面51%股權。
也就是説,在免費使用上海奧飛遊戲提供的辦公場所超過一年後,2017年11月底,廣州位面、廣州雷神獲得了奧飛娛樂的鉅額資本青睞,這兩家公司的身價暴漲,一個月內,廣州位面1元註冊額的價格由1元上漲至14.7元;廣州雷神1元註冊額的價格則由1元上漲至347.8元。
深圳戰藝網路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深圳戰藝)也是廣州卓遊投資案例的一個“典型”。工商資料顯示,這家成立於2015年底的公司,在2016年6月引進廣州網秀作為其持股60%的股東。2018年6月,廣州網秀退出,同時,廣州卓遊取代成為深圳戰藝60%的持股股東。
但這三家公司終究未能與奧飛娛樂“白頭偕老”。2019年2月,奧飛娛樂宣佈對這三家公司的投資以失敗告終。此時,距離其進入深圳戰藝僅8個月,距離進入廣州位面、廣州雷神也僅1年零2個月。
奧飛娛樂在計提2018年資産減值準備的公告中披露,2018年版號審批暫停對中小型遊戲研發公司造成巨大衝擊,其中廣州卓遊所投資的三家遊戲研發公司(深圳戰藝、廣州位面、廣州雷神)在2018年面臨資金鏈斷裂團隊解散的局面。
此外,今年2月,深圳市中院已裁定受理深圳黑貓遊戲文化有限公司破産清算一案。此前,奧飛娛樂已對黑貓遊戲的相關500萬元款項計提100%壞賬。工商資訊顯示,廣州網秀持有黑貓遊戲51%股份。
3月26日,記者實地走訪廣州位面及廣州雷神、廣州卓遊,該地址同時也是奧飛遊戲所在地,廣州卓遊相關人士拒絕了記者的採訪。隨後,有奧飛娛樂公司人士聯繫記者,表示目前進入窗口期,不便接受採訪。當記者準備離開時,遇到了來廣州卓遊面試的人士,對於廣州卓遊目前正面臨的困境,其表示並未聽聞。
(責任編輯:暢帥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