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脫了大起大落的跌宕行情,減輕了IPO的存量壓力,加強了違規行為的處罰監管……2017年的中國股市演繹出一幕試圖再造自我的變革大戲,繪製出一條力圖超越歷史的多彩弧線,釋放出一份激勵億萬股民的濃濃期許。
新股發行常態化
儘管相對於大紅大紫的海外股市而言,滬指年度6%的上漲幅度的確有些小巫見大巫,但A股卻完全擺脫了往年劇烈起伏的非正常格局,全年10%左右的波動幅度為近6年之少見。另外,雖然過去1年中主要是上證50表演的天下,創業板錄到了長達8%以上的陰線,兩市2000多只個股全年下跌,佔比超過八成,而且累計跌幅超20%的個股有1500多只,但結構性行情卻是非常清晰,尤其是過去市場習慣於“炒新”“炒差”與“炒題材”的頑疾得到了扭轉,這應該是A股的一個重大進步。
股市表現出波瀾不驚的同時,新股發行得以穩步推進。數據顯示,2017年證監會發審委共審結IPO企業520多家,審結數量創下歷史最高水準。同時,IPO發行企業達到405家,融資規模超過2000億元,雙雙躍居全球前列。從前10個月的每週發行新股10隻,到最後兩個月的每週3—5隻,IPO數量的變化折射出A股加速“去庫存”的同時,也最終實現了新股發行常態化的“軟著陸”。
但是,新股發行常態化並不只表現在IPO的連續性上,還反映在受理首發企業數量開始降溫。與2017年初相比,年底審核企業數量減少200家,其中有超過104家企業終止了IPO審核,全年被否企業數量同比增加233.33%,而且發審委審核IPO首次出現了零通過率現象,全年受理IPO審核企業的數量少於IPO的發行量,而這也是A股歷史上IPO審核與IPO的首次“倒挂”。申請IPO企業數量顯著減少,主要原因在於證監會公佈了明確IPO終止審查的多種具體情形,同時公開了IPO審核流程,監管的陽光化令不少心存僥倖者知難而退。
A股納入MSCI
由於中國內地與香港互聯互通機制取得積極進展,且中國交易所放寬了對涉及A股的全球金融産品進行預先審批的限制,從而提升了中國A股市場的準入水準。在經過4年的長跑之後,A股終於在2017年被全球領先的指數供應商MSCIInc(MSCI)納入MSCI新興市場指數和全球基準指數。
按照計劃,MSCI將分兩步將A股納入,第一步預定在2018年5月半年度指數評審時實施;第二步在2018年8月季度指數評審時實施。不過,如果在此預定的納入日期之前,滬股通和深股通的每日額度被取消或大幅度提高,MSCI不排除將此納入計劃修改為一次性實施的方案。
A股納入MSCI是中國資本市場改革成就的一個佐證,將倒逼中國進一步推動金融改革;同時,這也意味著國際投資者將與中國市場形成互利共贏的格局,並分享中國資本市場體量擴張的巨大紅利。另外,A股納入MSCI也代表著國際投資者對中國資本市場的廣泛認可,雖然短期內未必會給中國股市帶來大額增量資金,但從長期看,定會令國際投資者增加對中國證券資産的配置。根據瑞銀估算,A股納入MSCI將引發約15億美元跟蹤MSCI指數的被動資金流入,而假設主動資金按照指數權重的變化來調整持倉,那麼,將另有約81億美元的資金流入A股。
股指期貨鬆綁
鋻於深滬兩市“千股跌停”的不正常現象屢屢出現,中國金融期貨交易所在2015—2016年先後對股指期貨頻踩“剎車”,包括限制交易頭寸、提高持倉交易保證金以及平今倉手續費等等。特殊時期的及時管控對消解當時現貨市場的恐慌情緒無疑發揮了積極作用,但與此同時,也使得股指期貨市場的流動性和功能發揮受到極大的抑制。進入2017年後,A股逐漸趨向平穩,波動浮動越來越小。在綜合評估市場風險、積極完善監管安排的基礎上,監管層開始分步驟地為股指期貨鬆綁。
按照中金所的安排,過去1年中股指期貨先後兩次鬆綁,期指日內過度交易頭寸從10手增大到20手,滬深300、上證50股指期貨非套期保值交易保證金由40%調降為15%,中證500股指期貨非套期保值交易保證金從40%調整為30%;滬深300、上證50、中證500股指期貨各合約平今倉交易手續費標準調整為成交金額的萬分之六點九。
股指期貨是一種風險對衝工具,利用股指的對衝,投資者就可以長期持有優質企業的股票,甚至增加對其投資,兩方面的行為顯然有利於長線資金進入股票市場。重要的是,股指期貨本身就具有價值發現功能,價值偏離遠的時候,可以把過高的估值拉低,把過低的估值拉高,從而真正彰顯出市場配置與出清的功能。
收緊再融資
相對於一級市場的IPO而言,上市公司在二級市場的再融資,如,非公開發行股票、增發與配股等系列行為,在“抽血”規模上不僅一直超過前者,而且始終處於高位,其對市場穩定性的衝擊不言而喻。為此,中國證監會對《上市公司非公開發行股票實施細則》進行了修訂,同時發佈了《發行監管問答——關於引導規範上市公司融資行為的監管要求》,以抑制市場過度融資、募集資金“脫實向虛”的現象。
按照新規,上市公司申請非公開發行股票擬發行的股份數量不得超過本次發行前總股本20%的規定,上市公司再融資的董事會決議日距離前次募集資金到位日不得少於18個月,上市公司申請再融資時最近一期末不存在持有規模較大與期限較長的交易性金融資産與可供出售的金融資産、借予他人款項和委託理財等財務性投資。看得出,無論是針對再融資的規模限制,還是期限規制,監管口徑都出現了顯著的收斂。與IPO從嚴審查相呼應,再融資新規構成了監管層調整資本市場融資結構的另一政策。
公開資料顯示,與新規前再融資市場規模動輒超過3000億元相比,新規落地之後,單月再融資規模始終沒有出現超過1000億元的情形。全年來看,共有492家企業完成再融資,融資規模共計11342億元,融資規模相比2016年縮減了5832億元,縮減幅度高達34%。與此同時,再融資企業的數量也縮減至300家左右。
遏制猛減持
推出高送轉的方案、發佈重組的利好消息、誘惑與吸引股民跟風式搶購的同時,大股東趁機在高位出貨套現,甚至進行清倉式減持,這種掩人耳目的資本掠奪遊戲在A股市場屢禁不絕,而且嗜血能量遠超IPO。本著管控原則,中國證監會修訂發佈了《上市公司股東、董監高減持股份的若干規定》,上海證券交易所同步出臺了《上海證券交易所股東及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減持股份實施細則》。
減持新規重點對上市公司5%以上股東、控股股東等大股東的減持行為進行規制,要求其在任意連續90天內通過競價交易、大宗交易減持分別不超過公司總股本的1%、2%,且通過大宗交易受讓大股東股份的受讓方需鎖定6個月。同時,新規明確要求,上市公司大股東、董監高計劃通過證券交易所集中競價交易減持股份,應當在首次賣出的15個交易日前向證券交易所報告並預先披露減持計劃。
被稱為“史上最嚴”的減持新規的確發揮了作用。Wind資訊統計顯示,2017年共有近2000家上市公司出現大股東減持,凈減規模約為2700多億元,同比下降25%。與此同時,違規減持行為也受到了相應的處罰,包括華虹計通監事因違規減持被監管約談,鵬博士副總經理及監事因通過集中競價交易方式違規減持遭到通報等等。
疏導股票質押式回購
由於A股行情的結構性分化,上市公司特別是創業板公司的股票質押行為有可能産生大面積的爆倉,在質押企業並不能進行補倉的情況下,爆倉的風險很可能傳染至實體經濟層面。為防患于未然,滬深交易所和中國結算登記公司聯手推出了《股票質押式回購交易及登記結算業務辦法(徵求意見稿)》,業內認為,這是針對股票質押所採取的最嚴監管舉措。
新規首先明確融入方不得為金融機構或其發行的産品,並要求融入資金必須納入專戶管理,且融入方首次最低交易金額不得低於500萬元,後續每次不得低於50萬元。基於風險管理的思想,新規明確股票質押率上限不得超過60%,單一證券公司、單一資管産品作為融出方接受單只A股股票質押比例分別不得超過30%、15%,單只A股股票市場整體質押比例不超過50%。作為細化的風控指標,新規對證券公司作出了A、B、C三大級別的歸類,並提出了自有資金融資餘額的不同要求。
統計顯示,滬深目前共有3460家上市公司,其中有3400家上市公司進行了股票質押,佔比超過了98%,而且其中還有120多家上市公司的股權質押比例超過50%。就2017年全年來看,共有1900多家上市公司出現股權質押,共計2600多億股被質押,涉及市值達到3.7萬億元,而尚未解除質押的有2300多億股,涉及市值近3萬億元。
基金品種創新
作為豐富投資者投資品種同時拓展穩健性收益渠道的重要舉措,監管層在公募基金行業推出了FOF(FundofFund)基金,也就是一種專門投資于其他投資基金的基金。看得出,FOF並不直接投資股票或債券,其投資範圍僅限于其他基金,即通過持有其他證券投資基金而間接持有股票、債券等證券資産。因此,FOF就有票型FOF、債券型FOF、貨幣型FOF以及其他類型FOF等品種。
按照證監會公佈的資訊,華夏聚惠、海富通、南方全天、嘉實領航、建信福澤與泰達宏利等獲准入選6隻公募FOF基金,且6隻基金完成了首輪募資,融資額度達到166.3億元。另據資料顯示,目前國內公募基金市場總規模已突破10萬億元,基金數量達4419隻,因此,接下來還會有更多符合條件的公募基金擁抱FOF。
繼FOF推出之後,證監會發佈了《養老目標證券投資基金指引(試行)》,代表著國內公募基金行業將誕生專門面向國民養老需求的基金類別,即養老目標基金。按照規定,養老目標基金投資于股票、股票型基金和混合型基金的比例原則上不超過30%、60%、80%,而且以追求養老資産的長期穩健增值為目的,並鼓勵投資者長期持有,採用成熟的資産配置策略,合理控制投資組合波動風險。因此,FOF很可能成為養老目標基金的未來方向選擇。
重罰嚴懲違規者
開出行政處罰決定書220余單;罰沒款金額超過75億元,同比增加170%;市場禁入40余人,全年市場禁入人數再創歷史新高……2017年,一系列撩人耳目的數字背後,折射出的是監管層打出的雷霆萬鈞之拳,代表著對A股市場持續1年多的糾偏治理不斷走向深化,為證券市場的全面法制化升級鋪軌奠基。
上市公司財務違規成為首先懲治的對象,其中雅百特因虛構海外工程、虛增業務收入以及粉飾報表與信披違規等不法行為遭遇到60萬元的頂格罰款,直接主管人員受到30萬元的頂格罰款,其董事長終身禁入市場。受到同樣處罰的還有在財務上造假的昆明機床、金亞科技等上市公司,其企業法人也受到終身不得進入市場的懲處。此外,中水漁業等數十家上市公司因存在虛假記載、重大遺漏等違規行為,受到了警告與經濟處罰。
忽悠式重組與並購成為重點打擊的目標。九好集團與鞍重股份重組過程中不僅虛構財務數據,而且資訊披露存在虛假記載和重大遺漏,兩公司主要責任人受到頂格經濟處罰,並終身不得進入市場。在萬家文化控股權轉讓過程中,龍薇傳媒信披存在虛假記載、誤導性陳述及重大遺漏,參與雙方除受到頂格處罰外,影視明星趙薇被給予警告與30萬元的罰款處分,其夫黃有龍被處5年證券市場禁入。數據顯示,因重組違規而遭遇處罰的公司與個人在2017年超過百例。
操縱市場行為成為嚴打的“重災區”。因違規操縱匹凸匹、ST慧球等股票,證監會對鮮言等涉案主體開出了34.7億元的“史上最大罰單”,並採取終身證券市場禁入措施。因跨境操縱股票小商品城,證監會對唐漢博、唐園子作出了頂格處罰,罰沒款合計超過12億元,成為滬港通開通以來證監會查處的首例跨境市場操縱案件。此外,在操縱鐵嶺新城、中興商業股票過程中牟利的朱康軍以及通過大額封漲停並於次日賣出、尾盤拉抬股價並於次日賣出等方式牟利的“最牛散戶”徐留勝等也分別受到監管層的重罰。初步統計,因操縱市場而受到處罰與市場禁入的自然人主體在過去1年多達60多人。
(作者係中國市場學會理事、經濟學教授)
(責任編輯:段思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