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京思考治霾
- 發佈時間:2015-12-05 00:56:29 來源:中國證券報 責任編輯:羅伯特
■海外觀察
□金旼旼
本週,當北京連續多日霧霾“爆表”之際,我正客居東京。初冬的東京,天藍葉黃,每天在上野公園慢跑,清冽的空氣裏似乎透著一股淡淡的甜味。但美景如畫的朝霞和夕照,引不起步履匆匆的東京人的興趣,只能讓我這個北京人噓嘆不已。
説起污染,和在東京的朋友閒聊,得知日本也曾一度污染嚴重,無論空氣、土壤和水體污染,都曾釀過大禍。“所受的苦,必須帶來行為模式的改變,否則苦就是白受了。”朋友如是感嘆。
日本自明治維新開啟工業化進程之後,污染問題就持續惡化。而到了二戰以後,隨著經濟騰飛,污染日趨嚴重。上世紀五十年代,美國著名攝影師尤金·史密斯在熊本縣拍攝的“智子入浴”照,更令全世界對汞污染導致的水俁病感到震驚。
除了熊本縣水俁病之外,1912年起開始爆發的“痛痛病”(三井礦業公司洗礦導致水體污染引發的骨癌)、1965年的新瀉水俁病、1961年的四日市哮喘病(空氣污染引發的哮喘),被並稱日本“四大公害病”,均是工業污染導致的重大人禍。
自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以來,圍繞污染致病的法律訴訟此起彼伏,許多案件的審理時間超過20年,賠償數額也相當驚人。例如,在熊本縣水俁病一案中,漫長的訴訟直到1973年方才結束,日本化工企業Chisso被判賠償9.37億日元。
總結日本治理污染的經驗,專家學者的論述已汗牛充棟。總結起來,不外乎以下幾點:充分透明的輿論監督、完善公正的法律保障、著眼長遠的政府規劃,以及私有企業和非政府組織的戮力同心。
東京的朋友提醒我,治污需社會合力,不是光靠政府努力就能實現的,不要忽視了每一個普通日本人為此所做的改變。
面對污染,我們總是追問政府該做什麼,但同時是否也該追問,我們自己能做什麼?畢竟,北京最近這場霧霾的直接原因和生活在這裡的人們都脫不了干系:供暖和汽車尾氣排放。不改變自己的生活和消費方式,光指著政府和企業去解決問題,不是面對霧霾該有的態度。
雖然日本的年輕一代對日本污染歷史幾乎一無所知,但為改善環境所養成的生活和消費習慣,卻在全體日本國民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這周我去東京大學旁聽,由於東京沒有集中供暖,因此國際學生將教室空調溫度調到24度。結果,教授進屋後立刻將溫度降到18度,並解釋説,普通東京人家冬天空調一般就開到18度,要是覺得冷就把外衣穿上吧。
雖然北京集中供暖達標溫度同樣是18度,但絕大多數人家實際溫度遠超這一水準。我在北京住過兩處房屋,冬季朝南房間室溫經常逼近30度。當然供暖溫度有地區差異,北京冬天在家穿T恤並非普遍現象,但面對如此濃烈的污染,減少供暖添加衣物卻並未成為引發公眾討論的潛在選項,這在日本朋友看來頗為不解。
污染的另一大來源是汽車尾氣排放,北京居民該反思的就更多了。日本每年賣出的新車裏面,有約一半是排量小于0.66升的輕型車(Kei-car),而在另一半普通乘用車裏面,有三分之一是混合動力。反觀北京,雖然堵車嚴重,但家庭購車首選依然是普通汽油轎車或SUV(今年上半年,SUV銷量暴增45.96%)。
在市區,最受中國車主喜愛的大眾途觀SUV油耗大概是最受日本車主喜愛的豐田普銳斯(混合動力)的三倍,高速油耗也達兩倍。普銳斯去年在日本賣了18.36萬輛,在美國賣了27.45萬輛,在中國只賣了1288輛,而途觀去年在中國賣了23.74萬輛。
這裡面固然有政策、價格等因素,但消費觀念也是重要原因。我曾向準備買車的北京朋友推薦更省油的混合動力車,但精於數學的朋友立刻就計算出結論:買混合動力車多花的錢,需要開八年才能用節省的油錢補回來,因此混動車省油不省錢,為何要買?
在我提到這個例子時,日本朋友反問道:“既然花一樣的錢,難道省油還不是充分的理由麼?”這一個例子,足以反映兩國普通人的消費思維差異。
以往,我們總談企業的社會責任,但如今面對如此嚴重的霧霾,是否該談一談每一個城市居民、普通消費者的社會責任了呢?在東京,朋友陪我去買虎牌電熱水壺時,推薦買更貴更節電的款式;到日本朋友家做客,我洗手時水開得大了些,朋友的小孩主動幫我關小;出門在外,我習慣用紙巾,而日本朋友仍用手帕 ……
這些年,我往來日本多次,深深地為日本普通人的節能環保意識所震撼。“所受的苦,必須帶來行為模式的改變,否則苦就是白受了。”朋友的這句話讓我深省。面對霧霾,對政府和企業必要的問責已經開始,但對於每一個城市居民自己,除了自嘲和調侃之外,是否還應做得更多?
北京的污染,每一個普通城市居民都有責任,不能指望自己享受成果,讓他人承受代價。唯有每個居民逐步改變自己的生活和消費習慣,治理霧霾才能進入官民互動、公私互動的良性迴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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