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推出的新版《國家安全戰略》，反映了俄對其國際戰略環境和國家安全形勢的最新判斷

　　文/陳宇

　　2015年的最後一天，俄羅斯正式推出了新版《國家安全戰略》。作為普京復任總統後出臺的最重要文件，《戰略》反映了俄對其國際戰略環境和國家安全形勢的最新判斷。

　　從內容看，新版《戰略》較過去有不少變化。一是地位顯著提升。相比1997年、2000年兩度頒布的《俄羅斯聯邦國家安全構想》和2009年出臺的《2020年前俄羅斯聯邦國家安全戰略》，這次直接定名《俄羅斯聯邦國家安全戰略》，並明確為“確定俄羅斯聯邦國家利益、國家戰略重點及鞏固國家安全與長期穩定發展的內外政策目標、任務和措施的基礎文件”，而2009年版《戰略》僅是“國家安全保障體系發展規劃的基礎文件”。

　　二是對世界發展趨勢的判斷更加悲觀。2009年版《戰略》曾認為“世界正沿著國際生活各領域全球化的道路發展”，“在無外力參與下，以地區為基礎尋求解決現有問題及調解危機局面的趨勢正在形成”。新版《戰略》不僅將這些表述全部刪除，還提出“武力因素在國際關係中的地位並未下降”，“在新的多中心全球治理模式形成的同時，國際和地區衝突不斷增多”。

　　三是對俄國家利益和戰略重點的界定趨於保守。新版《戰略》認定俄羅斯的首要國家利益是“鞏固國防”，維護憲法體制和俄主權、獨立及領土完整，取代了2009年版《戰略》中的“發展民主和公民社會，提高國民經濟競爭力”。相應地，俄首要戰略重點也從“提高俄羅斯公民的生活品質”、“實現經濟增長”變成了“國防”、“國家和社會安全”。

　　四是將美國和北約明確為頭號安全威脅。2009年版《戰略》在對國家安全威脅的論述中並未直接提及西方，只是通過“單方面武力行動可能死灰複燃”等表述不點名批評，或是強調“向俄羅斯邊界推進軍事設施的計劃”、行使“全球職能”是俄與北約關係的“決定性因素”。而新版《戰略》不僅顯著增加了論述國家安全威脅的段落篇幅，還開宗明義指出北約擴展力量、行使“全球職能”對俄國家安全構成威脅，美國在全球部署反導系統、推進“全球打擊”計劃、發展非核戰略打擊力量並將其部署太空“實質性地降低了維護全球和地區穩定的可能”，“西方阻礙歐亞一體化進程並在歐亞地區製造衝突策源地”影響了俄羅斯的國家利益。

　　五是明顯提升了對中國的重視程度。2009年版《戰略》將歐洲和美國視為獨聯體以外的首要外交重點，新版《戰略》則對外交優先方向的排序做出重大調整，中國、印度和亞太取代了西方的位置，並把俄中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視為“維護全球和地區穩定的關鍵因素”，對歐美的論述甚至被排到了拉美和非洲之後。

　　《戰略》對世界發展趨勢、國家利益和戰略重點判斷的保守、悲觀化，以及對西方威脅的重點強調體現了俄羅斯國家安全形勢的新變化。具體來説，2009年版《戰略》頒布時正值全球金融危機爆發之際，當時俄與西方關係也較穩定，因而更強調政治、經濟、軍事、生態和文化的多領域綜合安全觀，對西方態度相對積極，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時任總統梅德韋傑夫的個人風格。

　　但在烏克蘭危機後，俄與西方關係急劇惡化。從俄羅斯方面看，2014年底出臺的新版《軍事學説》將北約列為頭號軍事威脅。近兩年俄舉行了數十次軍演，涵蓋波羅的海、黑海、地中海、俄烏邊境、中部地區、遠東、北極等所有戰略重點。俄還退出《歐洲常規力量條約》聯合協商小組會議，在克裏米亞、加裏寧格勒等戰略要地加強軍力部署。西方也毫不示弱，美國新版《國家安全戰略》報告認定俄“侵略”烏克蘭是對全球和美國的威脅；將繼續對俄制裁，阻止其發動新的“侵略”；必要時還將幫助盟友抵制俄羅斯的“長期脅迫”。北約也在東歐部署快反部隊，建立多個指揮中心，啟動黑山的入盟進程，並在東歐和南歐多次舉行針對俄羅斯的軍演。

　　可以説，俄羅斯與西方的對峙已經成為了俄內政外交的主軸，這也決定了新版《戰略》的總體基調。同時，在俄西關係緊張、西方對俄制裁長期化、俄經濟形勢嚴峻的情況下，重視中國和亞太自然是大勢所趨。

　　也應看到，儘管新版《戰略》重點強調了西方威脅，但這並不意味著兩者關係就必然“萬劫不復”。新版《戰略》突出西方威脅除了對形勢的判斷，也有一定的國內外宣傳考慮。《戰略》雖然將俄與歐洲、美國關係排在最後，但從篇幅看仍僅次於獨聯體，並稱俄支援鞏固與歐洲的互惠關係，支援歐洲與後蘇聯空間一體化進程的“和諧化”，支援以明確條約為基礎在歐洲和大西洋地區建立開放的集體安全體制；俄“希望與美國發展真正的夥伴關係”，在平等基礎上發展與北約關係。在經濟持續惡化背景下，俄雖然口頭強硬，但2015年來已多次謀求緩和對美關係。俄羅斯與西方關係在未來仍可能有所緩和，甚至開展一些戰術性合作。□（作者單位：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俄羅斯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