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① 魯朋飛正在參加中隊的知識競賽。

　　圖② 魯朋飛（右二）與隊友合影。

　　圖③ 訓練中的魯朋飛（左二）。（資料圖片）

　　2015年5月13日13時37分，一架飛機劃過海軍駐遼西某機場的晴空，漂亮著陸，這是海軍航空兵學院22歲的學員魯朋飛和教員姜濤正在執行學員期班結業飛行技術考核任務。13時37分18秒，飛機完成著陸之後，再次拉起。塔臺飛行指揮員李萬年發現飛機拉出異常青煙，立即提醒飛行員“檢查溫度”。37分19秒，飛機開始右轉，機頭調轉。37分23秒，飛機開始大坡度右轉，非常規快速轉彎。李萬年反覆提醒“注意狀態”，但未收到任何回應。

　　37分31秒，飛機失速，向地面俯衝。

　　37分34秒，飛機墜毀，飛行員犧牲。

　　為什麼兩名技術嫺熟的飛行員在17秒內做出如此反常的動作？飛機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調查組經過縝密調查後得出結論：飛機在上升過程中，發動機艙局部失火。飛行員為防止墜入前方人口密集區，迅速右轉，終因高度過低、處置時間短，無法跳傘，墜入營區一片樹林。兩名飛行員壯烈犧牲，地面無任何連帶損失。

　　海空雄鷹志在長空，血性英雄鑄骨青山。為了保護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産安全，兩個鮮活的生命用短暫的17秒，飛出了人生中最壯烈的航線！

　　“17秒，他舍命一轉”

　　5月13日，登上熟悉的初教機，魯朋飛心中一定感慨萬千。夏暑冬寒，記不清與這位“老朋友”見過多少次面了，它曾帶著無數飛行員的夢想衝上藍天，如今，又要見證他的結業飛行。來團裏已經飛行97小時42分，再加把勁兒，魯朋飛就達到100小時，可以奔赴夢想已久的殲擊機訓練場！千錘百煉，矢志不渝，就是為了今天這一“飛”！

　　對於發動機空中停車，直線迫降或者小角度迫降都符合要求，且成功幾率很大。魯朋飛平時飛行技術熟練，教員姜濤飛行經驗更是十分豐富，他們為什麼會選擇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強行掉頭呢？如此危險的做法，他們難道沒有考慮後果嗎？

　　飛行參數顯示，飛機發生故障時，距離地面僅64米，速度是174.86千米/小時。理論上，飛機進行直線迫降和小角度轉彎迫降需要600米的滑翔距離。但向前飛130米是地方駕校，350米之外是人口密集的繁華地段，學校、居民樓、醫院、加油站……如果讓飛機衝進去，後果不堪設想。小角度轉彎迫降也是不可行的。向右轉90度，下方仍是一片居民區。

　　為什麼飛行員不跳傘呢？初教機沒有彈射跳傘裝置，平飛狀態下飛行員需要打開座艙，解開安全帶，爬出艙外跳傘，所需高度至少是150米，但此時飛行高度明顯不夠。況且，沒有飛行員操縱的飛機墜入人口密集區，無異於一顆炸彈……

　　在17秒中，他們用最迅捷的反應，連續做出了20多個規避動作，終於做出了超越飛機極限性能的轉彎。海軍航空兵學院某飛行訓練團副團長崔海波説道：“這些動作，在正常情況下都具有相當大的危險性，何況是發動機空中停車，可見他們要避開人口密集區的決心多麼堅定。這是舍命的一轉哪！”

　　犧牲之後，魯朋飛仍然保持著拉桿蹬舵的姿勢，雙腿和手臂掰都掰不回來。戰士們忍不住哭了。該飛行訓練團飛行教員黃志琪説：“他們的選擇，是融化在每個戰士血液裏的，正是他們履行了保衛人民的職責，才體現出了軍人的真正價值。”

　　“好男兒去當兵，大丈夫來飛行”

　　魯朋飛高中就讀的河南沁陽一中是海軍招飛優質生源基地。2011年3月，學校組織飛行員體檢，朋飛瞞著家裏人偷偷報了名，在10萬個報名者中脫穎而出。直到去鄭州參加體檢，必須由家長陪同。他斟酌再三，才不得不告訴父母實情。

　　“爸媽，我想當飛行員，要去鄭州體檢了，你們同意嗎？”父母有隱隱的擔心：“部隊生活很堅苦，當飛行員也有一定風險，你決定好了嗎？”

　　魯朋飛並未放棄：“參軍入伍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我想當一名飛行員，好男兒去當兵，大丈夫去飛行。要是都覺得危險不去當飛行員，誰來保衛祖國？”

　　就是憑著這股“軸勁兒”，魯朋飛如願進入海軍航空兵學院學習。

　　雄鷹振翅越海天，奮飛萬里不迷航。魯朋飛視飛行為“勇敢者的事業”。李萬年曾與他談及生與死的話題，當時朋飛引用了一句名言：“我們的事業並不顯赫一時，但將永遠存在。面對我們的骨灰，高尚的人會流下熱淚。飛行不怕死，怕死不飛行。從穿上飛行服起，我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血性，是魯朋飛作為一名軍人的性格！飛行學員的淘汰率將近50%，這是繃在每個學員心中的一根弦，大家都拼了命練習，魯朋飛總是走在最前面。飛模擬機是每個學員在空中實飛前的必修課，團裏學員多，模擬機少，他就趁戰友吃午飯的時間，匆匆趕去模擬機室，抓緊練習。他説：“我們的飛行時間只有100個小時，要想進步快，就必須在模擬機上多練習。”

　　對高空有先天性恐懼的魯朋飛要想飛上藍天，著實不簡單。由於艦載機對飛行員的體能要求更高，他要付出更多。5公里體能訓練，他總比別人多跑幾圈；傘降訓練，別人練1次，他就練2次、3次。“吃得苦中苦，練得好技術”，是他的口頭禪。

　　在抗眩暈能力訓練中，旋梯和滾輪訓練是很多學員的噩夢，別人轉40圈，魯朋飛就轉80圈。手腳磨破了，露出血肉，他咬牙堅持，直到磨出厚厚的膙子；衣服磨破了，他就隨便套上件衣服回來繼續練。後來他就乾脆讓戰友用背包繩將自己綁在滾輪上，左右各轉40圈，時間長達半個小時。從滾輪上下來時，他狂吐不止，癱坐在地上。戰友攙扶著他去休息，他邊擦汗邊笑著説：“我離艦載機又近了一步。”

　　傲骨雛鷹折翼，淩雲壯志未酬。如今，看著演練場上新的飛行學員在訓練，戰友們總想起朋飛。戰友李帆説道：“我總抽空翻翻相冊看看老魯，他的舍命一轉讓我感到了這身軍裝的重量。”

　　“對不起，給部隊添麻煩了”

　　2014年春節，魯朋飛回到故鄉焦作市博愛縣磨頭鎮際西村。為讓父母看看自己飛行時的樣子，他特意換上飛行服。看著英俊瀟灑的兒子，老人笑得合不攏嘴。朋飛説：“爸媽，你們也知道做飛行員有風險，但我不怕冒險，以後不能在你們身邊盡孝，就讓兒子給你們敬個禮吧！”

　　今年4月底的一天傍晚，按捺不住激動心情的魯朋飛給父親魯有海打電話：“爸，我放單飛了！”此時，魯有海正走街串巷地賣菜，聽完也高興起來：“好啊，但你以後更要注意安全。”

　　兒子笑了：“您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打完電話，不知道為啥，魯有海感覺心裏悶悶的，坐在路邊抽了半天煙。

　　飛機失事後，海軍航空兵學院第一時間向魯朋飛的舅舅、博愛縣民政局副局長郝瑞軍通報了噩耗。當天晚上，郝瑞軍和部隊上的人趕到魯朋飛家。即使他們儘量輕描淡寫地説：“朋飛受傷住院了。”但從他們躲閃的眼神中，兩位老人仍然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們取出賣菜攢下的全部家底4.3萬元，收拾行李，趕到部隊。

　　得知魯朋飛犧牲的消息之後，魯有海的身體像被一下子抽空了，眼前一片空白，無力地癱坐在地上。母親郝瑞芳“哇”地大叫一聲，暈厥了過去。

　　清醒過來之後，魯有海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對不起，給部隊添麻煩了！”

　　魯朋飛父母離開部隊前留下了一封信：“既然當兵是孩子的夢想，既然孩子這麼熱愛部隊，甘願獻身國防，我們做家長的就必須絕對地相信部隊，依靠部隊，就要服從部隊的規定，理解部隊的難處，配合部隊的工作，不能給朋飛臉上抹黑。”

　　朋飛犧牲之後，魯有海夫婦多出了很多“孝順兒子”。當部隊領導將戰友捐贈的4.3萬元送到他們面前時，老兩口忍不住淚流滿面：“孩子們這些錢有5塊的，有10塊的，分明是從生活費裏硬擠出來的。這份情，讓我們怎麼還啊！”他們堅持從撫恤金中拿出10萬元，捐獻給朋飛生前所在的飛行大隊，作為學員的困難補助金。

　　英雄的父母更是英雄！他們用日復一日的辛勞培育出人民的好兒子，用一點一滴的德行教化出新時代的好軍人。正因為有了如此樸素醇厚的家風，在關鍵時刻，英雄才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人民利益！

　　“英雄，一路走好”

　　英雄雖逝，精神長存。為讓烈士安心回家，海軍航空兵學院和地方達成了共識：“部隊把烈士送回家，家鄉把烈士迎回家，軍地共同把烈士安好家。”

　　5月20日淩晨4點，學院官兵代表莊嚴列隊，肅立默哀。“向烈士——敬禮！”一聲令下，淚眼模糊的戰友們舉起手，用最神聖的軍禮為英雄送別。

　　護送烈士回鄉的靈車緩緩啟動，英雄的哥哥魯振華抱著骨灰盒，滿眼淚水。

　　經過12個小時的跋涉，英雄到家了！焦作市領導在高速路口列隊迎候，許多素未謀面的鄉親們，眼含熱淚，手捧鮮花，佇立在村口，迎接烈士回家。雲低風輕，仿佛連樹葉都在為烈士哀鳴。

　　黃土地裏，英雄長眠；海空一線，又多了只翱翔天際的雄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