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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鎮

  • 發佈時間:2015-11-06 19:28:09  來源:中國財經報  作者:佚名  責任編輯:羅伯特

  青年鎮不大,卻是萬盛所有鄉鎮中,歷史最為悠久的,距今已有一千多年曆史。青年鎮前身為青羊市,名字由來頗富傳奇色彩。據説大約明朝中葉,有一居民造房,從地基下挖出一塊青石,形似羊子,用鏨子鑽打,流紅色水汁,酷似鮮血。房主怕犯煞神,重將青石埋入地下。房屋建成後,為求吉利,便將新宅喚作“青羊石”。名聲傳開後,叫之既久,當地人索性將集市也稱為“青羊市”。此名一直延續至民國,才因故改為“青年鄉”。1985年建鎮。

  一個具有文化底蘊的小鎮,容不得你不喜歡。我是喜歡青年鎮的,正如我喜歡有文化的青年。

  早晨,站在同樣歷史悠久的飛龍塔坡遠眺,恰好可以看見青年鎮的側面。一條柏油公路盤曲迴環,兩邊青山綠水,阡陌縱橫。雲朵從天空飄過,瓦藍瓦藍的。風幾次想去牽它的衣襟,都被雲掙脫了。公路上偶有摩托車往來,騎車者多屬本地鄉民,拖妻載子,呼嘯而過,瀟灑中平添幾分野趣。

  飛龍塔俗稱白塔,興建於清道光五年。外形呈六角狀,塔體斑駁,極具滄桑感。我操起一柄掃帚,繞塔轉了一圈,抬頭見門額上鐫有“奎文煥彩”四字,心竊喜。對於舞文弄墨如我者,見此塔,猶如佛教徒見到舍利塔。但我非信徒,故未參拜。況為文之事,倘才思枯竭,胸無點墨,拜也沒用。

  關於此塔,尚有一傳説。據史料記載,白塔為當年青羊鎮士紳肖全松等籌資修建,塔建成後,驚動鄉鄰。讚譽者有之,朝拜者有之。肖全松自己更是福祿雙至,飛黃騰達。人都有嫉妒之心,尤其對身邊之人。眼看肖全松聲譽日隆,青羊鎮另一姓董的大戶人家,卻運勢日衰,心中惴惴不安,恨得咬牙切齒。後經高人點化,建議他修建一塊石碑作盾,以擋肖家塔箭,方可逢凶化吉,轉悲為喜。董家毫不猶豫,立即修造石碑。碑立成後,果然運勢兜轉,否極泰來,遂眉開眼笑。野史永遠比正史有趣,正如《三國演義》比《三國志》好看。塔也好,碑也好,都是人造的。碑塔好造,人心難測。

  從飛龍塔坡下來,時間已近正午,陽光白花花的。路旁的幾株灌木,像打了盤尼西林,葉子朝外翻捲,有痛,卻喊不出來。坐車即到青年鎮的中心地帶——一個名叫堡堂村的地方。這是當年“農業學大寨”遺址。三層青磚樓房,室內盡空,墻體卻堅如磐石。五個白色大字,赫然醒目。倏然間,時光倒退,歷史的波雲詭譎重現眼前。我雖未經歷過往昔年月的特殊生活,卻能想像當年的喜樂悲歡。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堡堂村因一個名叫王茂全的人而名聲大噪。在糧食不能自給的歲月,他作為大隊支書,赤膊上陣,披荊斬棘,高呼“舍得磨掉手上皮,誓叫荒山變良田”的口號,率領群眾,披星戴月,經寒暑,歷春冬,耗時五載,硬生生將老鴉井、嵐埡崗、癩石堡、龍王廟四座荒山變成了良田。一舉掀掉全村吃返銷糧的帽子。

  堡堂村的事跡不脛而走,一時間,前來參觀效倣者絡繹不絕,踏破了山門。時任山西省委書記、昔陽縣委第一書記、大寨大隊黨支部書記的陳永貴,欣喜若狂地來到堡堂,當他看到眼前的一切,不禁熱血沸騰。他登上老鴉井,極目遠望,萬頃良田,綠意盎然,真是日月換了新天。頃刻間,他竟賦詩一首:“山上是銀行,山下是糧倉;青山綠水好平原,山坡上面修梯田。”詩好不好不論,但這的確是他當時的心情。

  事與人連,人與事牽。這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事情。堡堂村因王茂全而得名,王茂全也因堡堂村而擢升。這之後不久,他被提升為重慶市委常委、農工部副部長、市委副書記、市革委會副主任等職,並當選為第四屆全國人大代表、中共十一屆中央委員會委員。

  一個農民,憑藉實幹苦幹,能登廟堂之高,實為罕見。這是否印證了那句話:野百合也有春天。

  往事如煙,輝煌過後繁華盡,只剩流水繞孤城。我在大寨舊樓前徘徊,像置身於一部電影鏡頭中。我正琢磨著怎樣從電影裏走出來,一轉身,見一個農民,背著一筐紅薯藤,朝我迎面走來。他嘴上叼根煙,走得桀驁不馴,目中無人。我很想過去跟他攀談幾句,他一閃身,竟鑽進舊樓側邊的小巷,再也沒出來。他沒出來,我走出來了。從電影般的幻境裏,從歷史的縫隙中。

  離開大寨舊址時,微風送來一陣桂花香。猛回頭,那棵桂花樹就長在大寨門前的坪壩上,靜靜的,樹榦粗壯,有些年頭了。不知道它是不是學大寨時栽種的。我想應該是,設若它沒有見證過當年的甘甜苦辣,是絕發不出如此清新撲鼻的香味來的。

  既然走出了歷史,那還是回到現實吧。

  來青年鎮,不能不去桐梓街,它是鎮上最古老的街巷之一。曾經,在這條古街上,走過販夫走卒,也走過行商馬幫,可謂熱鬧非凡。如今,過去的喧囂不再,只有青石板上留下的串串腳印,還烙著舊時代的印痕。

  打街上走過,路還是那條路,人卻不再是過去的人。陽光從巷道上空漏下,在地面形成一條光帶。有兩隻貓,臥在殘破的瓦房頂上,曬太陽,不知道它們做夢沒有。如果做夢,會夢到什麼呢?街道一端,有個老人,正靠在門板上,端著碗吃飯。牙沒了,只能慢慢地嗍。從她嘴裏漏掉的,除了飯粒,大概還有青春。

  有些口渴,想喝水,來到了茶的山莊。兩名白衣女子,一步一蓮花地走上臺前,表演茶藝,只見手腕翻動間,茶葉在杯中隨水綻放。兩個姑娘都很年輕,至少比我小近10歲。又貌美如花,娉娉婷婷。她們才是真正的青年。

  我不喜歡喝茶,但喜歡看茶藝表演。在我眼中,但凡懂得茶道之人,都是心靜之人。心不靜,泡出的茶就不好喝。我無法揣測兩位姑娘的心靜不靜,但她們泡出的茶的確好喝。以至我喝了她們泡的茶後,夜間久不能入眠。

  睡不著咋辦,乾脆到山莊外的公路上散步。公路下面,是板遼河。走著走著,感覺有濕氣撲面而來,溫潤的涼。四週萬籟俱寂,蛐蛐的叫聲鋪滿山坡。夜空皓月高挂,繁星點點。我第一次感受到,做一個青年,原來是那樣的美好,美好到妙不可言。

  可青年總有變老的一天,但青年鎮不會老。再老,它都是個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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