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其林大廚創新頻遭冷待 返璞歸真才是出路?
- 發佈時間:2015-10-19 08:04:00 來源:新華網 責任編輯:羅伯特
聽著讓人云裏霧裏的菜名,美輪美奐猶如藝術品的擺盤,“四不像”的奇妙口感……近年來,不少米其林星級大廚打著“實驗美食”招牌,推出一家又一家品味高大上、價格令人咂舌的餐廳。然而,金融危機到來後,那些精美的創意菜式即使在全球時尚之都紐約也遭到冷遇。大廚們開始反省:莫非返璞歸真才是出路?
“短命”的高級餐廳
美國名廚懷利·迪弗雷納是實驗美食的踐行者之一,慣於給食客驚喜,但他也深知在吃飯這件事上,實驗需有度,不能玩過火。因為説到底,大部分人在飯桌前只想放鬆地享用食物,而不想體驗什麼“頭腦風暴”。
“人們一有空閒時間就會去的地方,餐桌是其中一個,”迪弗雷納向《紐約雜誌》旗下“美食街”網站解釋。“下館子”是都市人消解壓力的一種方式,所以當人們挑選餐廳時,通常不會考慮先鋒或創新。他們頂多會想,吃中國菜、法國菜還是泰國菜?而不會打算一邊品嘗食物一邊還要思考:天哪,這菜奇特的口感是怎麼來的?
當然,還是有一小部分人願意嘗試新奇口味,所以像迪弗雷納這樣的廚師才能闖出名堂。然而,最近幾年,美國餐飲業颳起了“返璞歸真”風,創新、實驗的概念普遍遭到冷遇,食客們比以往變得更執著于傳統的烹飪手法和口味,一些精益求精的名廚也接受了教訓。
紐約的科頓餐廳開了五年,曾以“現代主義”法餐大紅,兩個老闆兼大廚保羅·利布蘭特和德魯·涅波倫在經營理念上的分歧卻越積越深,終於在2013年分道揚鑣。
涅波倫將科頓餐廳重裝上陣,更名巴塔爾。新餐廳風評甚佳,而涅波倫的烹飪風格與利布蘭特相比,保守許多。近期接受彭博社採訪時,他解釋説:“我依然相信人們真正渴望的食物不需要太有創意……反正那不是我想吃的食物。”
離開科頓後,利布蘭特開了一家榆樹餐廳,門面比科頓大,但風格少了點激進,他當時宣稱希望做一家比科頓“更平易近人”、“更讓人放鬆”的餐廳。雖然利布蘭特的廚藝依然倍受美食評論家推崇,榆樹餐廳也曾入圍“紐約最佳餐廳”榜單,卻並未帶來實際的客流量。撐了兩年半後,榆樹餐廳於今年2月關張,原址被改裝成一家中規中矩的酒吧,提供法式洋蔥湯和蔬菜義大利面之類簡餐。
另一位“技術控”名廚馬修·萊特納曾替左右良餐廳掙來米其林兩顆星,但也在今年離開這家餐廳,轉而到加利福尼亞州幫忙經營一家大型餐吧。
米格爾·桑切斯·羅梅拉開的同名餐廳“羅梅拉”2011年9月盛裝開幕,以標新立異的菜式聞名,比如淋了白巧克力醬和主廚自創“香料湯水”的扇貝等,但這家餐廳僅僅開了6個月就關門大吉,成為紐約餐飲界一個經典教訓,它傳達的資訊是:不要過度包裝食物。
“老派”的紐約食客
迪弗雷納感悟“人們在餐桌前不想思考”是汲取自身經驗。他主廚的以“分子烹飪”聞名的wd-50餐廳去年秋天關張,之後轉戰的阿爾德餐廳也將結束營業。實際上,阿爾德的菜式已經不算多麼標新立異,頂多只是改良,卻也留不住回頭客。
幾年內,以創新菜式為特色的高級餐廳紛紛關門,引得紐約著名美食評論家亞當·普拉特感慨:“本以為在紐約這個全世界最有文化的城市,陽春白雪風格的烹飪藝術應該大有市場,就像那些玄妙奇特的舞蹈和艱澀難懂的文章一樣……其實,紐約是個很老派的城市,就喜歡肉和馬鈴薯……食客的口味相當傳統,他們一般只有在出國的時候才想體驗一下標新立異的食物。”
一些餐飲業內人士表示,2008年金融危機之後出現的“回歸傳統”現象在紐約尤為明顯。知名新式餐廳在美國其他大城市如舊金山、洛杉磯、芝加哥等,仍很受歡迎。但也有不少大廚指出,就全國範圍來看,這些名聲響而且還能開下去的餐廳仍然非常“小眾”。
普拉特説,現如今餐飲界的後起之秀們都已意識到這種風潮,並開始調整策略,不會過於堅持自我,逆流而行。墨西哥名廚恩裏克·奧爾韋拉本來也以“大膽”著稱。他在墨西哥城的餐廳普霍爾代表菜有雞肝炒玉米黑粉菌或牛舌湯等。當決定在紐約曼哈頓開一家名為科斯梅的餐廳時,他並不打算挑戰紐約人的味蕾。普拉特在品評科斯梅餐廳的文章中寫道,奧爾韋拉“顯然對功能表做了調整,以迎合紐約人當前鍾愛簡潔、溫和、不花哨口味的風潮。”
要創新也要安全
餐飲界返璞歸真固然迎合金融危機後的節約風潮,可是滿懷創作熱情無從宣泄的大廚們也忍不住哀傷。如果每個人都寧願吃老得咬不動的牛排、鄉村味的義大利面和超多料的漢堡,而不想嘗試任何新鮮菜式,下一次烹飪藝術的革新何時到來?
有些大廚坦言,真正意義上的創新確實“曲高和寡”,大多數食客還是更接受熟悉的味道。“創造新事物,應該是件值得讚美的事,”迪弗雷納説,“我説的是任何想搞創新的人,因為那真的很難,需要付出艱辛的努力,但它也是個非常有趣的事業。”
在紐約城中知名墨西哥菜餐廳Empellon任主廚的亞歷克斯·斯圖帕克也曾在wd-50擔任過首席點心師,他對餐業界的固守傳統頗感無奈:“我們對原創精神不夠重視,想在這上面討顧客歡心很不容易。”
並非所有食客都“食古不化”,總有那麼一小部分人渴望嘗鮮,期盼廚師帶給他們驚喜,這也是類似Atera、Blanca、Take Root和百福閣(Momofuku Ko)之類創意餐廳依然生意紅火的原因。不過,這些餐廳有一個共同點:僅設12到18個餐位,每晚基本只招待兩桌客人,每餐“人頭費”往往高達數百美元。這是一個極端小眾化的市場,即使是最愛嘗新鮮的老饕,一年光顧這些餐廳也不過一兩次。
這類餐廳的另一個共同點是,提供多道菜的所謂“主廚特選套餐”,這有利於主廚充分發揮個人風格。即使在這種套餐設計上,發揮想像力的同時,也要注意照顧顧客的口味。米其林星級餐廳Take Root主廚埃莉斯·科爾納克説:“不管你是不是努力把自己的創意傳達給顧客,掏錢的到底是他們,你希望他們能吃得舒心。你想吸引人們進來品嘗幾樣他們從未吃過的東西,那些充滿技術含量的不同味道的結合體,你也會想做一兩樣吃起來口感適度、確實美味的菜。”
説到底,上高級餐廳吃飯的顧客也關心“性價比”問題。斯圖帕克説:“出去吃飯時,如果每人平均花費在60美元到100美元之間,我把它稱之為‘危險區間’。願意付這個價錢的人,會仔細挑選食物,希望食物符合心中所想,也會比較它和自己吃過的同一道菜的其他創新做法。”
他舉例説,有人最愛吃傳統烹飪的“韃靼牛排”,有一天到了一家創意餐廳,嘗到“另辟蹊徑”的“韃靼牛排”,結果可能是“驚艷”或“驚悚”。“顧客可能説,‘恩,這味道挺奇特的,不過我為它花了18美元,下次還是去老地方點我最愛吃的那種做法吧。’”在紐約,大部分餐廳還是依賴熟客支撐門面,因為創新而冒著失去回頭客的風險,誰也擔不起。
關於怎麼平衡“創新”與“安全”的關係,迪弗雷納最近想得很多。他所在的阿爾德餐廳8月底關張,現在他正鼓搗開一家新餐廳,計劃明年初在曼哈頓開業。他總結,自己最成功的創意菜作品都專注于“將熟悉的味道重新包裝”,譬如“後現代水波蛋”、“冷煎雞肉”之類。如今,他對“炫技”式地開發新菜式、新味道不那麼感興趣了,“這塊地太難犁了,我還是留給那些只有12個餐位的餐廳去幹吧。”(沈敏)(新華社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