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李琭璐文/圖

　　這是一座位於海拔2057米的高山上的瞭望塔，山風呼嘯著，人在風中像是隨時能被刮飛似的。出於森林防火的需要，瞭望塔四面不能有遮擋物，人要想在塔裏生存，必先吃透風的滋味。

　　塔內，一副高倍望遠鏡、一個無線電中繼臺、一個日常聯絡的對講機、一台經常收不到信號的老舊電視機，這便是雲南省昆明市宜良縣九鄉鄉大兌衝瞭望臺瞭望員楊金山、楊友仙夫婦的全部家當。他們在這簡陋的瞭望塔上已經生活了12年。

　　激變與覺醒

　　時光追溯到1988年，23歲的楊金山“走了好運”。他始終相信自己的命好得很，因為他名字叫做“金山”，命中一定帶著金山銀山。事情也真湊巧，楊金山無意間發現了大兌衝附近的山上有鐵礦，欣喜若狂，出錢雇了幾個工人，上山開鐵礦。一個月下來，賺了好幾千塊錢。

　　他自顧自地打著他的小算盤：“看來鐵礦儲量還不錯，1年以後我就可以賺3萬塊，3年以後大概可以賺10多萬塊錢……”

　　有了錢，他把礦洞交給工人開採，自己到處遊玩，最喜歡帶著一群人去南盤江炸魚。一次，楊金山又帶著兩個朋友去炸魚，炸藥扔進水裏，5分鐘不見水花冒起，他上前去，從水中撈起炸藥，“轟”地一聲炸開了……等他醒來，才知道是好心的貨車司機把他送進醫院，但他的右手已經徹底告別他了。“炸魚、挖礦、毀樹，是不是也算作孽？”他思考得越來越沉重。

　　楊金山出院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關閉他的小礦洞。兩個孩子學習成績不錯，念大學的事也在一天天困擾著楊金山，可他執拗地不肯開啟礦洞，“寧可日子苦一點，也不再做破壞環境的事。”2003年，楊金山做了一件家人都意想不到的事：主動去宜良縣林業局申請到大兌衝山瞭望塔做個護林員。楊友仙放心不下丈夫，毅然跟著丈夫一起上山看護森林。

　　奉獻與榮光

　　大兌衝片區是宜良重點林區。楊金山夫婦的職責只有一個：瞭望火情，守護青山。

　　即使是在半夜，夫妻二人也要數次起床，透過望遠鏡觀察黑暗的山嶺中是否有異樣的亮光。“1月到5月，需要格外注意。”楊金山説，這段時間是森林火險的高發時期，一旦遇到打雷天氣就很危險。“去年和前年我都瞭望到好幾起火情，及時通知林業局，避免了火勢蔓延。”楊金山話語裏透著自豪。

　　12年裏，妻子楊友仙默默承擔起了照顧丈夫的任務。由於瞭望臺不通路，上到瞭望臺要走3公里的山路。平日裏，夫妻倆要抄小路走3小時才能買到時鮮蔬菜，來回走6個小時。後來夫妻便囤些紅薯、馬鈴薯，做些簡單的飯食應付著一日三餐。飯菜可湊合，沒水可不行。由於楊金山落下殘疾，每天早上，楊友仙都要到山腳下去背水，遇到下雨天路滑，楊友仙不知道要摔幾次跤才能到家。若要洗衣服，就要把衣服和洗衣粉背到4公里外的河邊，一來一回就是一天。楊金山夫婦試著養雞，但經常引得天上飛旋的老鷹光顧，這些天外來客常把夫妻倆的口糧叼走。

　　過年最容易發生火災，夫妻倆曾6年沒回家過年。妻子責問：“你就不想回去看看孩子？”楊金山心裏挺不是滋味。後來，林場每個月用皮卡車載著楊金山的兒女上山與夫妻倆生活幾天，又帶回縣城讀書。如今，兒女已經長大，也有了工作和家庭，要接夫妻倆下山過日子，楊金山還是不肯走。他經常説：“樹是會説話的，我經常跟它們談心呢！它們也是我的孩子，沒有我，它們可怎麼活啊？”

　　堅守與期待

　　今年6月9日，全國婦聯在京舉辦“全國最美家庭”頒獎儀式。楊金山夫婦卻只來了一人，“瞭望塔必須要有一人在，這是責任。”在領獎後的當天，楊金山又急匆匆地從北京趕回了大兌衝。

　　楊金山並不是沒有機會離開——

　　2013年5月的一天，兒子的電話裏傳來一個好消息：“爸爸，下山吧！有個老闆需要兩個人幫他公司裏的樹苗澆澆水，每個月包吃住，工資2300~2500塊呢！”

　　楊友仙勸他：“到那個企業去，也可以把那家公司的樹當成你的孩子。”楊金山説：“不不不，那裏栽的是‘盆景’，不會被人砍掉，更不會起火，還是這裡的樹重要。”

　　“那你打算守到什麼時候？”楊友仙問。“守到我走不動的那天。”頓了一頓，楊金山又説，“真正的金山就在我們眼前，是綠水青山！如果大家都愛護生態該多好！”

　　楊友仙笑了：“你管得了全中國的林子？”楊金山説：“只要我做了，只要越來越多的人去做，總有一天會實現我的夢想。你還記得嗎？咱村的馬老六以前經常偷著砍樹燒柴，我天天巡山從他家門口經過，我不為別的，就是為了用行動告訴他，我一個殘疾人，天天拼命巡山，愛護山林是多麼重要的事情！他不是也慢慢地變了嗎？現在也不砍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