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重遠

　　“生育權確實不應該跟婚姻綁在一起，但撫養孩子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首先，你的生活絕對不會和從前一樣”。當吳霞懷孕17周時，沈博倫和她分手了。兩個人商量後的結果是：孩子生下來，一起養。但沒有婚姻，現實中的麻煩很多。根據北京市的有關規定，處於單身狀態的吳霞無法享受生育保險。他們在網上發起了眾籌，但很快被下線，伴隨著激烈的爭議。

　　“順便讓大家討論一下制度”

　　26歲的沈博倫是個極度追求自由的人，他反感包括婚姻在內的一切制度，認為那都是對人的束縛。他的身份證過期很久了，也一直沒有去換。

　　6月21日，孩子出生當天，沈博倫和吳霞在網上發起了一個社會撫養費的網路眾籌，希望每人捐10元錢，幫他們把這筆約4萬元的費用交了，引發了很多媒體關注。這筆費用雖不算太多，對沈博倫來説也是壓力。這個年輕人的工作經歷可謂相當“自我”。

　　2012年從中國傳媒大學畢業後，他先去了一家外企負責活動策劃，一年後離職。除了對收入不滿意外，理由還有，他覺得都是在為公司的利益服務，沒有實現自身的價值。

　　沈博倫倒也不是完全無力支付社會撫養費，而是不想交這筆錢——他覺得不公平。“我們都是第一胎，生育保險什麼的也都享受不了，住院、養孩子的錢都是自己花的，根本沒用社會撫養”。他和吳霞及朋友們商量了一下，“那不行就眾籌吧”。

　　錢也不是主要的目的。這次眾籌確定的額度是每份10元。“比如雙方的家長看到了，一人給一萬元就籌滿了，（眾籌）就下線了，那就沒意義了。就是希望能有更多的人看到並關注這件事。”

　　“順便讓大家討論一下這個制度”。他“向這個社會”提了兩個問題：社會撫養費合理嗎？為什麼不結婚生孩子就要面臨這麼多的制度障礙？

　　在沈博倫看來，提出問題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這意味著質疑和反思，是當代年輕人改變生活狀態的必經之路，也是付諸實際行動作出改變的先決條件。

　　這一充滿爭議的眾籌項目在上線16小時內就被網站下線了。沈博倫只得將項目轉到自己的微信公眾號“Nerd的Nerb”上重發。截至7月15日，籌款額為21320元。

　　“單身媽媽在國外很常見”

　　吳霞懷孕後，兩個人卻不結婚，沈博倫的父母表示了強烈不滿。爭吵之後，沈博倫和父母這半年都沒怎麼聯繫。但沈博倫知道，他的父母和爺爺還是給了吳霞一些錢，“因為知道給我我也不會要。反正是為了孩子嘛，我也就沒再攔”。

　　眾籌項目上線後，沈博倫的父親也捐了10塊錢，理由是“為了表示對生命的尊重”。

　　沈博倫告訴記者，他不會因為以後要養孩子，就停下現在的項目，去找一份收入更高的工作。在他看來，養孩子其實不需要太多錢，有些東西不買的話也可以自己做。 這樣的態度為他招致了很多批評。和他之前分手的決定一樣，被認為是不成熟和不負責任。吳霞卻為沈博倫辯解，她認為是否“成熟”要取決於如何定義這個詞。沈博倫的選擇背後有自己嚴密的思維體系，而且他現在做的項目也很有意義。

　　目前，沈博倫暫時住在吳霞家。兩個人帶孩子的時間基本一人一半，每天12小時。沈博倫主要管晚上，當需要吃奶時，就送過去，或者叫吳霞過來。在外地工作的吳媽媽這段時間也回到了北京，但主要是照顧女兒，不負責管孩子。3個人每人一間房。

　　她也能看到沈博倫為孩子作出的一些妥協，比如現在住在她家，對他來説就很不舒服。吳媽媽和沈博倫很少直接交談，都是吳霞傳話，兩邊安慰。

　　婚姻真的不重要嗎？

　　社會學家李銀河曾撰文指出，婚姻制度在很多國家已呈衰落之勢，出現了相當高比例的不婚人群，北歐佔五成，日本佔四成，法國、美國佔三成，最極端的匈牙利只有12%的人選擇結婚。

　　與此同時，持不婚主義態度的年輕人在中國逐年增多。而當他們選擇只要孩子、不要婚姻時，要面對的，將是與婚姻、戶口、計劃生育等一系列法律及制度的衝突。

　　“比起父母雙全和婚姻，關懷、尊重、愛和經濟保證才是對孩子真正有幫助的。不應該讓兒童在未婚生育、離異等問題上遭遇不平等。單身媽媽撫養孩子本就不易，社會撫養費無疑是雪上加霜，這會讓孩子的幸福成長變得更加困難。相反，社會本應提供更多的保障，因為孩子是國家的未來。”研究兒童發展的心理學在讀博士柯晗説。

　　在她看來，單身媽媽在為孩子上戶口時要求提供父親的親子鑒定，強調的其實是父親對孩子的認可，並不關心孩子是不是在父母的婚姻中成長。因為辦個假結婚，結後馬上離就能規避這個問題，但這樣只會帶來“黑戶”或欺騙。

　　不過，在支援單身媽媽的同時，柯晗也對沈博倫和吳霞的選擇有所保留，認為他們在撫養孩子的問題上準備得不夠充分，特別是沈博倫，很多地方不夠負責。

　　“生育權確實不應該跟婚姻綁在一起，但撫養孩子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單身媽媽比正常家庭中的媽媽要難得多，事前必須做好成熟的思想準備。你的生活絕對不會和從前一樣。”柯晗説。

　　對此，沈博倫和吳霞的看法是，人生本來就充滿不確定性，沒必要考慮那麼多，“我們都很期待和孩子一起經歷這些改變”。（據《南方週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