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常 理

　　2013年4月16日，在與癌症病魔抗爭了3年多後，山西汾酒集團高級工程師趙迎路永遠閉上了雙眼。這位被汾酒人尊稱為“老趙工”的長者，生命定格于76歲。

　　老趙工生前説，自己這一輩子只幹了兩件事：一是破解汾酒傳統釀造工藝的奧秘；二是讓這一千年佳釀的釀造技法在傳承中創新。而正是這兩件看似簡單的事情，老趙工卻為之奮鬥了整整49年。

　　不解之緣

　　1962年，25歲的趙迎路從河北輕工業學院畢業後，被分配到山西長治食品廠工作。當時的山西汾酒廠正處在發展史上的低谷。為振興這一民族品牌，1964年，國家輕工業部牽頭成立“總結提高汾酒生産經驗試點工作組”（以下簡稱“汾酒試點”），從省部有關科研機構抽調精兵強將進駐汾酒廠。

　　就這樣，趙迎路來到了杏花村。“既然汾酒選擇了我，既然我有幸與汾酒結緣，我就一定要不辱使命，全力以赴，解決好汾酒生産中的實際問題。”趙迎路暗暗下了這樣的決心。

　　在此後長達半個世紀的歲月裏，趙迎路與杏花村再也沒有分開。1965年5月，“汾酒試點”在完成預期任務後結束，相關科研人員紛紛撤回原單位。這時趙迎路的業務技能已相當嫺熟，很多單位都向他拋來了“橄欖枝”。然而趙迎路的選擇卻讓所有人大吃一驚：留在杏花村。

　　數十年後，曾與趙迎路一起從事“汾酒試點”的不少每人平均成了享譽中國白酒界的權威專家。而趙迎路仍默默地耕耘在杏花村，對於當初的抉擇，他並沒有後悔。

　　1976年，命運再次把趙迎路推到了十字路口，河北的兩家酒廠想高薪聘請他前去工作。妻子喬敬芬也想趁孩子們還小，全家搬回老家。然而，趙迎路愧疚地勸妻子：“咱還是安心留下吧，汾酒是我的命根子……”

　　1997年，已到退休年齡的趙迎路主動找到公司領導，懇請批准他把自己正在主持開展的兩項試驗完成後再離崗。

　　“我只想把汾酒試驗做到底，有沒有報酬都無所謂！”趙迎路説。就這樣，憑著對汾酒的執著與癡迷，老趙工又一頭扎進了酒廠。而在主持完成那兩項試驗後，他也並沒有履行自己的“諾言”，仍選擇繼續“泡”在釀酒班組搞試驗，一回到家就伏在書桌前查資料、算數據、寫論文，和以往一樣忙碌。

　　為之癡狂

　　在汾酒廠，總有一個衣衫不整、鬍子拉碴的人匆匆走過廠區。“他走路特別快，張口閉口就是汾酒試驗。”説起老趙工，山西杏花村汾酒廠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韓建書記憶猶新。

　　為汾酒癡狂的趙迎路，忙起來都是饑一頓飽一頓。不規律的生活狀態讓趙迎路患上了萎縮性胃炎，後來又患上了脈管炎，一發作起來雙腿冰涼，腳掌一著地就像針刺錐扎般疼痛難忍。

　　1972年年底，他在兩個釀酒班組搞試驗，這一下去就是半年多。白天他跟工人一起和糝、裝甑、保溫踩秸子，晚上工人們都休息了，他卻一個人睡在發酵室裏，24小時觀察記錄發酵室地溫、空氣溫度、發酵材料品溫等。

　　1986年，趙迎路到東分廠汾二車間12班組蹲點，這時他已經患上了嚴重的脈管炎。時任班組長的趙書泉回憶，老趙工一旦開始工作，就什麼都忘了，有時候胃實在疼得不行了，才吃幾片止疼藥。

　　在釀酒過程中，酒醅原料入缸後必須在密封的發酵缸上鋪一層保溫材料，以求達到良好的發酵效果。當時汾酒廠酒班採用麥秸作為保溫材料，需要通過工人用腳踩壓來控制麥秸厚度，以此調節地下發酵缸內的溫度。

　　為找出最佳的麥秸厚度，趙迎路執意自己踩麥秸。“儘管老趙工紮緊了褲腿，細小的麥秸仍不可避免地鑽進褲子裏，患有脈管炎的雙腿被扎得又痛又癢，誰看著都心疼。”趙書泉説。

　　努力圓夢

　　如果老趙工的心中有一件事情最重要，那麼，一定是他的汾酒事業。為實現心中的汾酒夢，他傾注了一生，卻把家人拋在了腦後。

　　“當時家裏生活條件很差，只有過年才能吃頓餃子。可農曆大年初一早上我剛把餃子包好，老趙就頭也不回地去了酒班。”喬敬芬記得，1972年春節那天，全家人餓著肚子眼巴巴地左等右盼，直到上午10點多，老趙才帶著一身酒糟味回來。

　　而當家人圍坐在一起準備吃團圓飯時，趙迎路的胃病卻突然發作，霎時臉色蒼白、大汗淋漓。一把止疼藥成了他新年的第一頓飯……

　　1976年，一場暴雨突襲汾陽，喬敬芬下班趕回家後，眼前的一幕卻讓她驚呆了：洪水衝塌了後墻腳，水都沒上了灶臺，家裏遍地泥濘，老人和孩子嚇得瑟瑟發抖。而那天，直至深夜，趙迎路才匆匆回家，面對家人，他連忙道歉：“沒把人沖走就好，曲房試驗正在緊要關頭，我實在走不開……”

　　為了汾酒，趙迎路不知疲倦地忙碌著，但無情的病魔卻悄悄襲來。2010年春節前夕，疾病纏身的趙迎路被診斷出患上食道癌，被迫放下手頭的試驗。

　　趙迎路的最後一個心願是將自己畢生的研究成果整理成書，全部留給汾酒集團。為了圓夢，他跟死神競跑，每次赴京求醫，都要帶滿滿的一皮箱原始手稿和業務材料。到了癌症晚期，半躺在床上的趙迎路，仍然用顫抖的手演算一個個數據，強打著精神刪改一字一句。

　　2012年12月31日，彙編平生所著180余篇論文、100余萬字的《趙迎路文選》正式出版。106天后，趙迎路溘然長逝。彌留之際，趙迎路用微弱的聲音對妻子説道：“這輩子，最對不住的……就是老伴兒你，還有咱們的3個孩子。請你原諒我……”

　　“忠誠汾酒情無限，茫宇靈魂再立功”，趙迎路生前所作的這一詩句，恰恰是自己畢生敢於做夢、不懈追夢、奮力圓夢的真情告白。為了實現心中的汾酒夢，他不惜耗盡一生心血，書寫了一名基層科研工作者精彩的人生華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