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家琛

　　寧夏一家名不見經傳的企業，盜用3家環評機構資質，完成了至少23個環評項目。有的項目被打回重做，有的項目被列入環保部重點黑名單。舉報者認為：“擁有資質的機構以‘管理費’的名義收取30%~50%的分成；還有的則是‘零售’，每蓋一個公章幾百元至上千元。”一個惡性迴圈模式就此形成，環評項目多被壓低價格的無資質公司搶去，逼著有資質的環評單位只能出借資質。“如果不挂靠，養活自己都難。”

　　東窗事發無人答疑

　　一連5天，寧夏瑞博環保諮詢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寧夏瑞博”）劉宏偉的兩個手機號碼始終處於關機狀態或為空號，他以前的員工也無法聯絡上他。

　　2015年3月23日，當記者來到他的公司辦公室時，這裡早已在一個月前被轉租給了一家教育機構。

　　劉宏偉，根據公開資料，這個被描述為3家甲級資質環評機構的寧夏代理人，至少是23個環評項目聯絡人的公司老總，似乎憑空消失了。

　　最新的消息是，環保部核實，寧夏瑞博確實存在盜用行為，責成寧夏環保廳處理，但再無下文。3月24日，記者去到寧夏環保廳，相關負責人並未就此接受採訪。原本應為“受害者”的3家環評機構，幾乎都三緘其口。

　　據多名環評師透露，業記憶體在“資質挂靠”的沉疴問題，即無環評資質的企業借用資質在當地接單，有資質的環評機構負責蓋章，兩者利益均沾。不過，環保部的答覆並未指出寧夏瑞博一案有此問題。

　　百泓新材料科技有限公司永固紫、苝系列顏料等化工産品生産項目，位於寧夏賀蘭縣暖泉工業開發園區，便是由寧夏瑞博完成的環評工作。

　　2014年12月，環保部調查稱，百泓新材料科技有限公司存在污水處理站壓濾機露天擺放且沒有使用痕跡，鍋爐煙囪排放黑煙、煤和爐渣存放無“三防”措施等方面問題。

　　“正是由於這類公司的存在，一些本不符合環保要求的污染項目開工建設了，環評這堵保險墻形同虛設。”一名現居深圳的環評師彭曉鐘説。他在一家環評機構工作了近10年。

　　名為“盜用”實為“挂靠”？

　　2014年9月，在寧夏瑞博被舉報的一個星期之後，某家NGO的負責人向春見到了劉宏偉。向春一直詢問劉宏偉與3家環評機構的“合作”關係，但劉宏偉出言謹慎。在一個多小時的談話中，劉宏偉的這句話讓向春印象深刻：“既然出事了，反正我扛了，我不會出賣朋友的。”

　　儘管在舉報信中用了“盜用”一詞，但向春一直質疑是“資質挂靠”關係。“根據我們的調查，所謂盜用，實質上是借用。即寧夏瑞博與3個單位實際上是私下的合作關係”。向春對記者説，當時用了“盜用”，是因為沒有確切證據。這種“借用”，即為資質挂靠。

　　寧夏盛世榮華投資管理有限公司建設的寧夏石嘴山國際建材城項目同樣也是由寧夏瑞博完成環評工作的。在其環評的公眾參與公告中，環評機構為某環境科學研究中心。而環評機構地址則是寧夏瑞博的辦公地點，聯繫人是劉宏偉。

　　除了上述環境科學研究中心外，被認定“盜用”資質的另兩家環評機構為河北冀都環保科技有限公司、西安地質礦産研究所。

　　如果確為“盜用”，對方並不知情，則寧夏瑞博有私刻公章之嫌，嚴重違法；如果雙方是合作，由於國家頒發的資質是不能私自交換和買賣的，這樣的合作本身就不合法，雙方都要承擔責任。擁有資質的一方還會面臨被吊銷資質的處罰。

　　監管力度不夠大是關鍵

　　那麼，有環評資質和無環評資質的兩方為何能走到一起？答案是利益。

　　“兩家合作，無資質的一方可以獲得資質，承接環境影響評價項目，賺取項目建設公司的環評費用。而有資質的一方則可坐收漁翁之利，從挂靠單位中獲取分成。雙方各取所需。”彭曉鐘説。

　　而環評資質的稀缺性更是增加了其含金量。“國家對於申請環評資質有著嚴格的要求，且進行總量控制。像寧夏瑞博這樣的企業是不可能達到申請要求的。”上述前員工説。

　　這並非個案。除了寧夏瑞博外，2012年~2013年，還有3家公司被舉報，均為“資質挂靠”問題，目前均已得到反饋和處理。這均是舉報方通過網路檢索，發現了環評文件的異常情況。例如，在網路中搜索有資質的甲公司某一環評項目的負責人張三，而張三同時又是一家無資質公司的老總，張三以及這家無資質公司的聯繫方式、聯繫地址還出現在乙公司某一環評項目上，則可以懷疑這兩家機構存在挂靠關係，從而再作進一步調查。

　　其中，重慶永博環境污染治理有限責任公司就自稱與重慶市多家環評機構有合作關係，擅自在其公司網頁經營範圍中增加了“環境影響評價”，違規開展環評工作。

　　據彭曉鐘觀察，“資質挂靠”一般發生在小項目上，且集中在外地環評機構承接本地項目上。“而監管力度不夠大，為環評機構資質環節出現問題提供了生長的土壤。”彭曉鐘説。

　　“環評市場是非常開放的，要求不得有任何人指定必須委託誰做環評。全國範圍內所有擁有資質的機構，只要符合評價資質，都可以委託他們來做環評。這對於環保部門來説也確實很難監管。”寧夏石油化工環境科學研究院環評師撒世軍這樣認為。

　　而就目前來看，資質挂靠則使得沒有資質的環評公司過分壓低了市場價格，攪亂了環評市場，形成了惡性競爭局面。“像寧夏瑞博這類的公司，他們不需要有資質的人員、不需要專業設備、不需要前往現場，於是成本便可以被極度降低。”

　　這樣的惡性競爭形局面成後，環評項目多被壓低價格的無資質公司搶去，真正有資質的環評單位便很難保證收益了。於是，這樣的行業環境反過來逼著有資質的環評單位出借自己的資質，與沒有資質的公司進行挂靠，通過收取挂靠費來增加收入。“這些有資質的機構，如果不挂靠，養活自己都難。”彭曉鐘説。

　　如果説惡性競爭影響的是環評行業的健康發展，那麼環評品質則關係到這片土地上每一個人的利益。全國的環評行業亟須環保主管部門的重視和大力度監管。據寧夏業內人士的不確切消息，凡是寧夏瑞博曾經做的環評項目，現在全部撤銷，重做環評工作。（據《南方週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