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攝 洪莉

　　一位華人朋友買了漂亮的新別墅，我們去幫忙搬家。這位建築工程師朋友用來拆卸傢具的工具只有極袖珍的小螺絲刀和小鉗子。我笑道：“這就像兒童玩具。在德國，有了房子得置備像樣的工具才行。”朋友理直氣壯地説：“我又不是專業工人！”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實，在德國，男人幾乎都是專業工人！

　　德國人家裏有小型車間

　　我的德國老公也是一位工程師，他帶到華人朋友家的工具箱分3層抽屜，整齊地放著38把各種型號的螺絲刀、20把各式鉗子，還有小儀錶、量尺、各種膠帶線筆等，真讓朋友夫婦看傻眼了。而這只是便攜工具箱，他在家裏的工具庫裏還有20台鋸、鑽、刨、切、磨等各種用途的電動機器，挂滿墻的各類大小型工具，幾十盒不同型號的釘子等。可以説，那是個小型車間。我們家房間裝修都是他自己動手完成的。

　　德國男人在外從事各種職業，回到家的愛好就是“動手”。他們普遍愛逛建材商場，喜歡買各種工具，喜歡自行設計、裝修房子，給孩子做木馬搖椅、木板車，樂此不疲。我感覺，中國留學生和移民到德國的人在生活中遇到的種種不適應，主要跟他們的動手能力、獨立生活能力欠佳有關。通過這20年的觀察，我認為，德國人的獨立能力、創造能力、動手能力並非天生的，而是來自德國教育理念和培養方式。

　　獨立性從幼兒開始培養

　　德國人的育兒觀念和做法與我們差異巨大。孩子從出生就獨自睡覺。晚上給寶寶吃飽奶、換好尿布後，父母就會關燈離開，讓孩子養成按時獨立睡覺的習慣。

　　西方孩子走路摔倒，父母不扶不抱，等孩子自己站起來，在中國已經不是新聞了。在德國，旁人是不能插手親子教育的，我有深刻教訓。剛來德國時，我所住公寓樓的4樓住著一對年輕夫婦，他們有個4歲的女兒，金髮碧眼，洋娃娃一般。小女孩經常獨自在樓下封閉的後花園裏玩兒。一天，媽媽在樓上叫她，女孩玩累了想讓媽媽抱上去，坐在1樓臺階上使勁兒哭，娘兒倆僵持了30多分鐘。我實在聽不下去了，彎下腰問她怎麼了，小女孩立刻就緊緊摟住我脖子不松手。我將洋娃娃抱上樓，本以為年輕媽媽會感謝我，不料她用暴怒的聲音説了聲“謝謝”就關上大門。我當時的尷尬在今天的記憶中還揮之不去。

　　小孩子吃飯常不專心，邊吃邊玩，德國父母的做法是，吃飯結束就收走碗盤，孩子沒吃飽就餓一頓，絕不會像中國父母那樣端著碗追著、哄著喂。在德國極少看到幾歲的孩子哭鬧不休耍脾氣的。孩子的獨立性，就這樣給摔打出來了。

　　小學教育就特別注重動手能力的培養

　　德國幼兒園的教室裏都有櫥櫃，上面放有瓶裝礦泉水和杯子，孩子們想喝水，自己隨時倒，杯子自己洗。幼兒園採用混齡制，小孩子的杯子由大孩子幫助洗。放學前，孩子們會自覺將玩具收拾好，將水杯擺進櫥櫃裏。

　　他們的小學教育特別注重動手能力的培養，老師經常在課堂上帶領小學生為朋友、父母製作生日卡及節日禮物。德國有個傳統的兒童節日馬丁節，過節的重要形式是晚上兒童舉著燈籠，跟著騎士馬丁大遊行。每年馬丁節前，老師都會和全班同學一起製作紙燈籠，那一週的課程內容就是設計樣式、尋找材料並製作出漂亮結實的燈籠。馬丁節夜晚的大遊行，簡直就是各個班級獨一無二的自製燈籠大展示。

　　德國孩子有自己的儲蓄罐，裏面的零花錢是他們做家務活、替父母擦車、為鄰居修建草坪等掙來的。我兒子8歲開始洗全家的碗盤，洗得很認真、很乾淨，他也很有成就感。他15歲那年，我們家買了土地建新房，建築公司的整個建造過程他都目睹甚至參與了，看圖紙選材料，很長見識。大學假期，他去建築工地打工已然得心應手。

　　德國小學教學還包括集體郊遊、野外宿營、大自然探險、足球比賽等。經歷了好動童年期所神往的各種戶外野趣後，孩子們變得更加獨立堅強。

　　進入中學後，課程在廣度和深度上逐漸拓展。每週一次的工藝課，讓他們學會了製作較複雜的杯子、陶盆和各種造型的藝術品。同時，他們掙零花錢的方式更加多樣化，比如給低年級學生做家教，照看鄰家小孩等。這些工作，我兒子和他的同學都做過。

　　德國教育還有兩點特別之處：從小學到大學，沒有班長，沒有班幹部，每個班級只有一名學生代言人，職責是將同學的意見向老師或校方提交。學生代言人由學生選舉産生，沒有老師或校方參與。從小學到大學，考試成績屬於個人隱私，老師不得公開，不許排名，更不能以考試成績將學生分出優劣等級。保護學生的自尊心和心理健康，是德國教育的重要責任。

　　教育宗旨是使學生成為獨立思考的人

　　邁進以“寬進嚴出”著稱的德國大學，艱難辛苦的治學之路才剛開始。沒有班級，沒有輔導員，從聯繫學校、選擇專業、報到註冊、尋找住房，到選擇課程、復習考試，再到為期半年的工作實習，從各種社會實踐、寫畢業論文、做實驗課題，全靠學生自行安排籌劃。

　　德國大學生已經具備了這些自我管理能力。而這些，卻是剛出國留學的中國學生所欠缺的。

　　德國教授極其嚴謹，考試不及格絕不手下留情。越是精英大學，要求越嚴格，越是理工科，創新越重要。在一路淘汰中，通過一門門嚴格的考試最終拿到學位證書的畢業生，以真才實學走進“德國製造”的工程師隊伍。他們認真嚴謹，以製造出品質過硬的各式器械為己任。回到家裏，他們也樂於親自動手美化生活。

　　德國駐華大使柯慕賢在回答中國網民有關德國教育的問題時説：“德國的教育宗旨是使學生成為能獨立思考的有創新能力的人。”德國工程師，就是這樣煉成的！

　　（原載《青年商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