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張鳳雲

　　河北省淶源縣王安鎮有個山炮村，這個村裏有一個農民叫盧偉。這些時候，因為奮不顧身攔截火車，避免了一場重大事故，盧偉成了遠近聞名的新聞人物。

　　“火車一過去我就倒在坡上了”

　　半個月過去了，京原鐵路二道河一號和二號涵洞之間，還有線路維修工在清理鐵軌下邊的排水溝。“火車一過去我就倒在坡上了，光剩下喘氣了。司機肯定也嚇壞了，停下來好半天，火車裏啥動靜都沒有。”回憶起攔車時的情形，盧偉依然感到一絲後怕。

　　盧偉説，那天他像往常一樣上山放羊，怎麼也想不到會遇到泥石流，“雨太大了，雹子有麻雀蛋那麼大。”糟糕的天氣讓盧偉記憶深刻，水順著臉往下淌，冰雹砸在身上生疼，他把一個破書包頂在頭上，將驚慌的羊群攏在一起，往山下趕。

　　“我在山上，眼看著泥石流把鐵軌埋了。當時就想，這會兒可別來火車，來了就毀了。”可是遠遠的，他聽見了汽笛聲，一列滿載燃油的火車向事發路段開了過來。“哎呀，覺著可要出大事了。”盧偉説自己活了40多年，從來也沒這麼急過，“當時也顧不上羊了，書包也不知道去哪兒了，連滾帶爬往山下跑。”

　　雨，絲毫沒有停的意思，山上山下白花花的一片霧氣。為了能讓司機看清楚，盧偉迎著火車的方向跑了幾十米後，站在鐵軌中間，“兩臂平伸、舉過頭頂、雙手合十”，開始一遍遍地打緊急制動手勢。火車與盧偉的距離迅速拉近。眼看著火車衝了過來，盧偉只得跳出鐵軌，沿著火車行駛的方向奔跑。

　　“一邊跑一邊回頭打手勢。”盧偉説，就在火車擦身而過的一剎那，他向司機指了指前方。“眼睛根本睜不開，就聽見火車‘呼’一下就過去了，感覺要被卷到車底下去了。要真出了事，我也逃不了。那時候也顧不上想這些。”

　　“我都覺得挺害怕，頭上被雹子砸了兩個包，胳膊、腿上劃得一道一道的，雨衣被刮得一條一條跟墩布似的。”盧偉的妻子呂金環仍然心有餘悸，“他回來光説截住火車了，丟羊的事兒沒敢説。自己偷偷找了好幾天，急得嘴都起泡了。”

　　“誰還沒個困難的時候”

　　8月1日上午，淶源縣王安鎮山炮村由於地處山區，耕地稀少，很多年輕人外出打工，本來就不大的村莊越發顯得冷清。

　　“像我們這個小莊，剛100口人，年輕人還不在家，盧偉這都算年輕的。”一位60多歲的老大爺對記者説，盧偉攔火車出了名，可在村民眼裏，他還是那個盧偉，“村裏有位80多歲的老人，孩子不在家，盧偉經常給送吃的。沒菜了給買菜，還給他磨玉米。”

　　呂金環接上話茬説，“村裏人幫我們的也不少。孩子上學的時候困難，莊上的人都不賴，交學費的時候，誰手裏有點兒都先拿上。多啦！前兩天我這裡打水泥院子，天不亮人就來了。”

　　山裏人的日子是簡單的。白天在地裏幹活，在工地上忙活，晚上回到家，都喜歡看兩眼電視。走進哪家的院子，都能看到用來接收電視信號的“大鍋”，突兀地立在院子裏。

　　“我們這兒的電視都是這種‘大鍋’接信號，下雨了，颳風了，就不出圖像了，就上這兒來找，讓他去調。有時候放羊還沒回來就找來了，他放下鞭子就去。”呂金環笑呵呵地説著。

　　“4年前的事兒吧？盧偉都睡了，就聽到狗在叫，聽見老人隔著院子喊，‘盧偉在麼？我那電視不出像了，來給我調調。’他老啦，晚上睡不著覺，想多看會兒。盧偉沒説啥就去了。那天他挺累的，要不怎麼倒頭就睡了？哎呀，那個大爺都沒了三年了吧。”説著説著，呂金環突然傷感起來。

　　就在攔火車後不久，村裏的一頭豬掉進了化糞池，晚上9點多鐘了，盧偉還和幾個村民去幫著撈。“一頭豬在農村也能賣1000多塊錢呢，淹死了多可惜。”村委會主任盧進軍説，“我也去了。豬不老實啊，一撲棱弄一身糞水，大家都覺得挺正常，回家洗去唄。”

　　“誰還沒個困難的時候？互幫互助，在我們農村，這是個傳統。”盧偉接著説，“看見了，就得幫一把，這就是老百姓。”

　　“昧良心的錢花不得”

　　從盧偉家院子裏望出去，可以看到對面山坡上的公路。來盧偉家串門的一位老大爺看著不時轟隆經過的大貨車，轉過身來對記者説，“我不知道怎麼講盧偉這個人。馬路車上掉下的東西，他撿到了都送給人家，不貪財。”

　　去年春天，盧偉去給羊梳絨，從羊圈出來就看見地上有個包，存摺加現金有7000多塊錢，也沒跟妻子説就趕緊把錢還給了人家。“那是一個老漢，聽説是石棉廠的下崗工人。他回來給我説，河那邊的，可給人家啦，人家那麼老實，可別急壞了。”呂金環對記者説，“7000塊，這差不多可是咱農民一年的花銷。”

　　盧偉説：“那個老漢也不會説什麼客套話，‘哎呀，我可碰到好人了’説了好幾遍。這點兒錢，有錢人不算錢，沒錢的人當命根子看。昧良心的錢花不得。正道來的別浪費，不屬於你的也不能要。”

　　呂金環笑呵呵地看著盧偉，説自打她嫁過來，就知道盧偉是這麼個人，“本本分分地過日子，知道好賴。”呂金環説，前些年她兄弟出了車禍，癱瘓在家，“我娘家父母一下子就老了，我爸地裏的活兒基本都幹不了了，可以説那邊的頂梁柱也是盧偉。”

　　“他們這個家風也挺傳統。我嫁過來20多年了，沒看見偉跟父母頂過嘴。兒子也像他父親，是個懂事能吃苦的孩子。”呂金環説，“兒子在北京打工，每次回來都帶東西，給他爺爺買煙，給他奶奶買果子，給姥姥、姥爺都有禮物，都是個人省下的錢。”

　　“孝敬老人，這些事兒咱農村人人都是這樣。”在盧偉看來，這沒有什麼稀奇。

　　盧偉跟記者聊起了今後的打算：“家裏還有個搭了半拉的養殖場，用這次攔火車獎勵的錢，我打算把這個養殖場蓋完。營業執照已經拿到了。”“人吃動彈食，你不動彈那不行。”盧偉非常認真地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