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又見他(19)
- 發佈時間:2014-08-13 05:34:51 來源:西安晚報 責任編輯:羅伯特
麥藍的夢想,是永遠躺在老家擦得锃亮的地板上,含一顆橄欖看窗外天光流轉。但人人都説,你該登上高處,看看山頂的風景。她去攀登了。那些夥伴走著走著,散了,久別的人卻又重逢。
陳麒淩 著
中國華僑出版社
梁曉棠説:“不認識他們,那怎麼證明啊?這樣行嗎,麥藍,咱們乾脆坦白點兒,都把自己的東西攤開,偷沒偷一眼就清楚了。”説著,先把自己的抽屜拉開,櫃子敞著,箱子打開,自己把裏面的衣服物品胡亂翻了一氣。
戈葭乾脆把箱子底朝上,裏面的東西全部扣到床上,邊兒上的幾件衣服簌簌地滑落在地。
趙恩美猶猶豫豫地也打開箱子,一件一件地把疊得平整的衣服在床上擺開,直到看見光光的箱底。
三雙眼睛向麥藍看來,麥藍想説,這不對,這不妥當,這不公平。
她想使勁推開她們跑出去大喊一聲,她想站得更挺直些,足夠長久足夠堅硬,來抵擋這些很冷很陌生很奇異的目光,來抵擋自己心底慢慢漲上來的猶豫和怯懦。
她那個愕然的掉了一個輪子的深藍色半舊拉箱,似乎卑微于這樣過度的關注,帶著怯怯的不安。
箱子沒鎖密碼,一按搭扣應聲而開,裏面的東西不多,她們都擠了過來。
麥藍突然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什麼東西那細細的寒冷虛虛地從足跟一直蜿蜒著爬上脊背。
梁曉棠衝在前面,幾下子把上面的衣服撥拉到一邊。
“天啊,你們快看!”她指著箱子裏的東西,高聲地尖叫起來。
麥藍撲過去,非常本能的反應,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做,把箱子“砰”地合上,用最飛快的速度,鎖上了密碼鎖。
腦子裏其實不亂,竟然有種冷冰冰的清醒,知道有人推她,使勁拽她,知道有點兒疼,辣辣地疼。
“不要臉,真是你幹的!”
“把箱子打開!快點兒打開!”
“為什麼要這樣呢?為什麼呀!”
“把箱子鎖上就沒事了啊,我們都看見了,人贓俱獲!”
麥藍慢慢退著,回頭看看,後門開著,身後兩米就是小陽臺。她臉色蒼白,眼睛睜得很大:“別逼我,這是8樓,我跳下去,你們誰都跑不了。”
她們停住了,她的眼神在説,她會的。
趙恩美害怕了:“麥藍,你別這樣,沒什麼,都是一個宿舍住的,多大點兒事,我那點兒東西就當送你的好不好。”
梁曉棠也擺出一副笑臉:“我們不是逼你,你把箱子打開,東西還給我們就算了,要是不好意思你可以搬出去,轉係或者轉學都是你的自由,我們會為你保守秘密。”
戈葭還是有氣:“是不是奶奶的你也放個屁解釋一下,尋死覓活算什麼!”
麥藍深深吸了口氣:“給我時間,明天下午3點,把輔導員叫來,在這裡,我給你們真相。有一個條件,別動我的箱子。”
夜來了,不知何時來的。
這是週末晚上,遠處是喧囂,近處卻是寂靜。
802也是寂靜的,大家都沒出去,連戈葭也懶得鬧騰了。
麥藍一直躺在床上,睜著雙眼,守著這個掉了一隻輪子的老箱子,這多麼熟悉然而又一下子生分起來的老朋友,你會知道一切吧,這麼大的一張口,塞進去這麼多東西,為什麼不吐出一句真話。
半夜時分,麥藍有點兒渴,摸索著起來喝水,一提暖壺,才想起今晚忘記打水了。她不想用別人的水,遂擰亮手電筒,提著暖壺去水房。
回來的時候推門,紋絲不動,再推,聽到輕微的搭鎖響,裏面不知被誰反鎖了。
“開一下門,我在外面。”她輕輕地喊了一聲。
沒有回音,連窗子都關得緊緊的。
她又輕輕地喊了一聲,裏面趙恩美坐了起來,梁曉棠馬上説:“你想給她開門啊?”戈葭厲聲道:“誰也不許開!”
外面沒動靜了,好長一會兒,聽到步履漸漸遠去的聲音,很慢,很輕。
梁曉棠翻身正想下床:“把她那個箱子打開,沒有隨身聽我睡不著!”
戈葭喝道:“説好不動她的,你説話當放屁的啊!”
梁曉棠只好訕訕作罷。
麥藍不知該去哪,離開,就想離開,雙腿帶她登上了樓頂的天臺。
今夜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深秋的風有點兒削骨,還好有這只手電筒。手電筒散發出微黃色的一圈光芒,像一團小小的火把,可以取暖的、可以驅寒的、可以驅趕那大大的黑夜怪獸的、小小的火把。
她靠著一面墻坐下,轉著這團小光芒,微黃色的火光照在腳趾上,腳趾暖了,照在手背上,手背暖了,照在心口上,心口——突然,光滅了。
真成了賣火柴的小女孩,她嘆了口氣。
電池是新換的,那麼,應該是燒了小燈泡。小燈泡,我該去哪找新的呢?
她在黑暗裏沉寂了一會兒,無聊地擰開電筒蓋,“叮”的一聲,那粒備用的小燈泡掉在手心裏,正是麥姨提前放的那粒。
她就握著那粒小燈泡,把頭埋在膝上,無聲無息地坐了大半天。
夜來寒氣重,她打了個噴嚏,警醒起來,不能這麼睡著了,要是病了可是自己受罪,這個時候不敢病,明天還有許多事要做呢。吃甘蔗一節一節來吧,急不得,要頭腦清醒,要想辦法,要有力氣。唉,不想找事,事卻追你,葫蘆自己挂上脖頸,怎麼辦呢,只好不怕它了。不能逃,也無法可逃,不能退,也無處可退,已經退到墻角上了,還想怎樣呢,別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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