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又見他(7)
- 發佈時間:2014-08-01 04:37:30 來源:西安晚報 責任編輯:羅伯特
陳麒淩 著
中國華僑出版社
麥藍的夢想,是永遠躺在老家擦得錚亮的地板上,含一顆橄欖看窗外天光流轉。但人人都説,你該登上高處,看看山頂的風景。她去攀登了。那些夥伴走著走著,散了,久別的人卻又重逢。
梁曉棠很快擺出一副笑臉:“你是戈葭吧,這麼快就搬來了,怎麼不叫我們幫你搬東西呢?”
戈葭漠然地問:“哪個是麥藍?”
梁曉棠去推麥藍:“問你呢?”
戈葭用下頜指指麥藍的床:“你把東西搬到上鋪去,我要睡這兒。”
麥藍不懂:“這是我的床。”
戈葭不耐煩了:“我知道是你的床,以後就不是了。我要睡這兒你懂不懂!”
“這是我的床。”麥藍又説了一遍。
“你什麼人啊,我就要睡下輔,我不睡上鋪,你搬不搬,奶奶的等我動手你可別後悔!”
趙恩美扳了扳麥藍肩頭,暗示她別硬碰。梁曉棠笑著勸麥藍:“沒關係,大家一個宿捨得,上鋪下鋪沒關係,對不對麥藍?”
麥藍看著戈葭,心裏真是奇怪。這是一張怒著的不友善的臉,可這竟也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不友善,她連發怒都這麼美,讓人要不自禁地瞇起雙眼,才能不被那漂亮的光焰刺傷。
麥藍依然語氣平平地説:“這是我的床,我不想換。”説完自己坐到床邊,拿起枕邊的一本《園林樹木》翻起來。
戈葭跳下箱子,她又要瘋了,所有人都拿瘋起來的她沒辦法,她要的東西一定馬上要,死了也要。她劈手奪下麥藍的雜誌扔在地上,又要去搶枕頭。這枕頭,外面買不來,是麥姨親手縫的枕套,曬乾的蕎麥皮、決明子和綠茶葉裝的枕芯。麥藍兩手按住,戈葭使勁,卻覺那女孩力量驚人,那女孩的眼神,叫人憑空地有點兒心慌。奶奶的,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眼神,不是怕,不是狠,不是恨,涼涼的,靜靜的,又硬硬的。
戈葭突然放手,麥藍往後踉蹌了一下。
“什麼破學校,到處是賤人,到處是潑婦!”戈葭恨恨地罵道,卻不敢再上前,只是動作很大地打開箱子,把東西一件一件地往上鋪摔,有幾件掉下來,差點兒砸到麥藍的頭。
麥藍撿起自己的《園林樹木》,撣了一下塵,低頭用手指把卷角撫平,一遍又一遍。
趙恩美抱著桶避開,到走廊一頭的浴室洗衣服。梁曉棠卻一會兒收衣服,一會兒拿東西地走來走去。稍後她又溜到浴室,嘩嘩水聲裏壓低聲音跟趙恩美説話。
“麥藍這下可慘了不是?”
“我早説不能讓她搬來,你們不信,現在後悔晚了吧。”
“你知道嗎,剛才我悄悄看她用的穿的,都是很貴的牌子呢,有點兒錢就是了不得。”
趙恩美道:“有什麼了不得的,又不是誰家開的學校。”
只是戈葭不這樣想,她一定以為學校是自己家開的。晚上,不知從哪抱回一套小型音響,擺在床頭放搖滾,音量開到100分貝。開始大家還忍著,各自找地方避難,梁曉棠去找老鄉,趙恩美有親戚陪著逛街,麥藍和聞靜去散步。10點多,回到宿舍,搖滾依然震天響,隔壁有人過來提意見,戈葭看也不看那人一眼。去門衛阿姨那兒投訴,那阿姨也知道戈葭是個難惹的,只打個電話上來,沒人接就敷衍過去了事。
趙恩美見狀,收拾了兩件衣服直接去親戚家過夜,梁曉棠也準備在老鄉那兒湊合一晚,只剩下麥藍,坐在自己的小床上風雨飄搖,鋪天蓋地的搖滾樂要把她吞噬了。眼睜睜地好不容易等到熄燈,可上面只停了一下,戈葭就換上了電池,她是成心要上演一個搖滾之夜。
麥藍躺下,戈葭在上鋪弄出各種聲音。今晚還要不要睡啊,然而,她轉念一想,睡覺是我自己的事,跟別人有什麼關係,我想睡著就能睡著。遂安然合上雙眼,想起家,想起麥姨,想起細葉榕那密密的綠,想起窗外那天的藍、雲的白,再背背圓周率,不夠5分鐘,所有的嘈雜聲浪已經消退遙遠,麥藍就有這樣的本事,睡熟了。
其實戈葭並不好受,對啊,你要想法折磨人自己也得陪著,耳朵都刺疼了,拉著床簾,別人看不到,她的耳朵是塞著棉花的。
這段時間總是在生氣,爸爸的新女友她看不順眼,發誓要拆散他們,一定要在國慶前拆散,剛好湊成個整十;黃申竟然和前女友私下往來,兩個都罪該萬死,一個也不寬恕,男的扇了耳光一腳蹬了,女的剪了裙子也扇了耳光,就叫他們同甘共苦好了;換宿舍,討厭,哪都是一群潑婦,然後還有一個潑中之潑較上勁兒了,好啊,奶奶的,不整得你五顏六色她還叫戈葭。
戈葭胡思亂想著,在上鋪翻來覆去,一會兒又坐起來頓腳蹬床,其實也挺累人的。想去廁所,已經忍了好久,伸頭望望地下,有點兒心虛,誰都不知道,她有點兒畏高,所以一直不敢睡上鋪,踩著梯子下床的時候,要緊緊閉住眼睛,要不就腳軟。
下鋪還是沒有什麼動靜,戈葭扭小音量,側耳聽著,還沒氣瘋,那該是氣死了吧。她關掉音響,晚上11點半,除了窗外隱隱的聲響笑語,細細聽去,竟是麥藍均勻甜熟的呼吸。戈葭幾步跳下梯子,一時間忘了腿軟的事,扒開麥藍的床簾一角往裏窺,真睡著了,這是什麼人啊,這樣都能睡著。她用力推搖床架,沮喪極了,這絲毫撼動不了麥藍的安睡。(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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