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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開發銀行首席經濟學家:中國金融改革的要點

  • 發佈時間:2015-01-17 16:48:07  來源:新華網  作者:佚名  責任編輯:孫業文

  金融改革要成功,需要重視配套改革,關注金融改革的順序;用風險倒逼改革,需要注意前提條件;匯率市場化目的是為了避免出現持續的實際匯率高估的風險

  亞洲開發銀行首席經濟學家,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商學院金融與經濟學教授。主要研究領域為國際金融、國際貿易、政府治理和改革、中國經濟以及宏觀經濟學。1986年獲復旦大學世界經濟專業學士學位,1988年獲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經濟學碩士學位,1991年獲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商業管理碩士(金融學),1992年獲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經濟學博士學位。加入亞洲開發銀行前,魏尚進曾任美國全國經濟研究所中國經濟研究組主任、美國布魯金斯學會高級研究員、世界銀行顧問等職。2014年5月,他成為亞洲開發銀行首位華人首席經濟學家。

  中國現階段的金融改革有五個要點。第一,金融改革要成功,不能只談金融改革,而要重視配套改革。第二,在經濟新常態下,要提高全要素生産率,金融及其配套改革是一個重要的途徑。第三,要避免金融危機,需要關注金融改革的順序。第四,如果要打亂改革順序,用風險倒逼改革,需要注意前提條件。第五,匯率市場化目的並非為了國際收支平衡,也不主要為了貨幣政策的自主空間,而是為了避免出現持續的實際匯率高估的風險。

  金融改革要成功,須關注配套改革

  金融改革的一個方向是國家宏觀貨幣控制體系的轉型。現有的貨幣控制體系是“兩把刀管理”:既要用價格也就是利率來調節,也要用數量控制也就是信貸控制,金融價格和金融數量一起管。有人説這樣缺乏市場性,要慢慢轉向只用價格型工具進行管理。這個方向聽上去很好,因為大部分市場經濟國家,主要依賴金融價格管理。但是,中國要注意的是,在實體經濟中,有一部分借款主體對金融價格敏感度不高,尤其是很多國有企業及地方政府融資平臺。這時,如果金融改革把“兩把刀管理”變成了只有金融價格“一把刀”管理,原本實體經濟中的扭曲,反而會在金融改革中得到放大,經濟的整體效益反而會下降。從這個意義上説,金融改革要成功,一定要關注並且實施多項配套改革,包括國企改革,地方政府融資行為改革等,否則金融改革效果會大打折扣。

  要提高全要素生産率,須關注金融及其配套改革

  當前,經濟新常態的主要表現形式就是潛在經濟增長率下降。過去保持多年的10%左右的年均增長率很難再現。一個很重要的理由是,15~60歲年齡段的就業人口絕對值,從2012年開始逐步減少,大約以每年0.3%的速度下降。如果沒有全要素生産率的提高,假設投資速度保持不變,那麼,這個因素本身就會造成GDP潛在增長率每年大約以0.18%的速度下降,多年累積將是一個很大的下降數字。假如當前經濟潛在增長率是7.5%,那麼10年以後就是5.7%,下降幅度還是很大的。

  如果其他因素都沒有發生變化,這個因素本身會使經濟潛在增長率出現比較快的下滑。當然,決定經濟潛在增長率高低的因素很多,尤其是我們可以通過改革來挖掘提高其他影響潛在增長率的因素。人們常説的“向改革要紅利”,就是要通過改革提高全要素生産率。即便在投入不變甚至略有下降的情況下,假如全要素生産率能夠保持較好增長,還是可以抵消由於工作年齡段人口絕對值下降而帶來的對GDP增長的負面影響。

  提到提升全要素生産率,大部分學者、官員就會想到,可以通過鼓勵企業創新或産業轉型升級來達到。創新與升級固然重要,這裡要補充的是,適當的金融改革,加上配套改革,也是提高全要素生産率的重要途徑,甚至在中短期內它比創新和升級更重要。

  金融及其相關配套改革是如何提高全要素生産率的呢?答案是任何降低資源錯配的改革都可以提高生産率。比如,在實體經濟中,不同的經濟主體,比如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其獲得資金的難易程度是不一樣的,即使在同等風險的情況下,它們獲得資金的價格、利率也不一樣。這就是一種扭曲。道理很簡單,在同等風險情況下,如果對不同企業區別對待,後果一定是資本報酬率比較低的企業拿到的錢多,而資本報酬率比較高的企業拿到的錢少。換言之,在整個經濟過程中,同樣100塊錢資金,在對不同的經濟主體做了歧視性對待之後,得到的總産出就一定低於沒有這種歧視下的總産出。所謂的全要素生産率就是總産出和總投入的比例。

  反過來就是説,任何改革,比如金融改革還有國企改革、地方政府行為改革,都會通過降低在資金配置上的扭曲,帶來全要素生産率的提高。

  提高全要素生産率,創新升級不是唯一的途徑,金融及其配套改革也是一條重要途徑。

  要避免金融危機,須關注金融改革順序

  金融改革有很多內容。金融改革與其他市場改革相比有一個很重要的區別就是,其他市場改革強調的是提高效率,而金融市場改革既要考慮到提高效率,也要考慮到金融穩定。金融穩定是非常重要的。上世紀80年代的拉美金融危機,90年代的亞洲金融危機,以及當前的歐元區金融危機都表明,有時一個國家一場大的金融危機,可以把多年積累的效率提高、GDP收入的提高,一夜之間打下來。所以金融改革一定要兼顧穩定與效率。

  從金融穩定和效率出發,不同的改革內容有一個順序的優劣問題。中國要做的金融改革至少有六項內容:一是金融主體的改革,包括大銀行內部的治理改革。現在中國的前五大銀行,每一家都可以説是潛在的系統重要性銀行。二是監管體系的改革,尤其是監管者對風險的識別能力、判斷能力、管理能力需要有一個提高。三是匯率的進一步市場化。四是利率的進一步市場化。五是資本賬戶可自由兌換。六是人民幣國際化。

  國際經驗表明,從金融穩定和效率兼顧的角度出發,改革的最優順序應當是,先做好內部金融主體與監管體系的改革,然後做好兩項金融價格(匯率與利率)的市場化改革,加上配套的非金融改革,最後再考慮對外金融或跨境的金融改革。之所以跨境金融改革要最後做,是因為很多地區和國家,如拉美、東南亞以及發達國家的經驗表明,在國內還沒有足夠管控能力的情況下,放寬對跨境資本流動的限制,往往會放大一個給定的負面衝擊對本國經濟體系的打擊。因此,從風險最小的角度出發,改革有它的最優順序。但實際的改革順序可能是政治博弈的結果。博弈結果造成的順序可能與金融改革的順序不同。這也是金融改革中需要關注的一個風險。

  用風險倒逼改革,須關注前提條件

  當然,改革的順序也不能太機械。目前,社會上有兩種觀點反對前面提到的改革順序。一種觀點認為,改革要講機會。任何改革都會有反對聲音,不能簡單地照一個時間表做,否則最後可能什麼都做不了。既然政治博弈創造了改革機會,那也要把握住這個機會,否則就會坐失良機。另一種觀點也指出,如果先放開資本賬戶會加大國內出現金融危機的風險,那麼為什麼不把這個當成好事呢?用風險倒逼改革,是過去30年中國經濟改革的一條重要經驗。

  這兩種觀點都有道理。但是要用風險倒逼改革,前提條件是要能夠識別風險,知道改革會帶來什麼樣的風險,以及假如風險來臨應該採取什麼樣的對策。

  匯率市場化的目的

  匯率市場化並非為了國際收支平衡,也不主要為了貨幣政策的自主空間,而是為了避免出現持續的實際匯率高估的風險。筆者的研究表明,一個國家的國際收支是不是趨於長期平衡,與該國的名義匯率制度關係不是很大,而與該國的實際匯率制度關係很大。但是,一個國家的名義匯率和實際匯率的變動關係聯繫非常弱,比如,日本、瑞士長期執行的是浮動匯率,政府很少干預,但這兩個國家過去二三十年幾乎沒有出現過所謂的經常賬戶逆差。換言之,市場決定的名義匯率制並不一定能保證國際收支的平衡。

  現在我們看到,本輪國際金融危機雖主要起源於北美和西歐,但這個危機是怎麼傳播到發展中國家的?在傳播的過程中有沒有受到發展中國傢具體採用的匯率制度的影響?按照“蒙代爾不可能三角”(也稱“三元悖論”),許多人認為其一項重要的政策含義就是,發展中國家應該儘快過渡到浮動的名義匯率制度,這樣才可以做到自主的貨幣政策。雖然資本賬戶管制也可以帶來貨幣政策一定的自主空間,但是資本賬戶管制存在效率損失,而且有經驗表明,其有效性也很難維持。所以,很多人包括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官員普遍認為,一個好的貨幣政策,應該有一個浮動的匯率制度來支援。

  但是,從金融危機傳播這件事情來看,不同國家的名義匯率制度安排,對一個國家能不能抵禦或避免受到金融外部衝擊幾乎沒有什麼關係。Guillermo Calvo與Carmen Reinhart的一篇論文《浮動匯率的恐懼症》指出,一般發展中國家既害怕本國貨幣升值,因為這會影響出口;也害怕本國貨幣貶值。這是因為發展中國家如果要到國際資本市場借錢,一般只能用外幣來借。如果本幣貶值,就會造成企業或者政府債務的負擔增加。一個國家既擔心本幣升值又擔心本幣貶值,在這種情況下,即使存在浮動的名義匯率制也無濟於事。比如,如果美國金融政策有變化,這些國家就有必要跟進。美國貨幣放鬆,本國也要QE,才能避免本幣升值;美國貨幣要收緊,本國貨幣也須收緊,才能避免本幣貶值。

  這樣的邏輯後來又被倫敦商學院的Helene Rey教授發現,她指出“三元悖論”不存在,變成兩難,但視角跟我們不一樣。她認為需要看不同的發展中國家,其資本在境內外流出時的相關關係。她發現,不同的發展中國家在不同的時點,可能有的時候是資本流出,有的時候是資本流入,但不同國家之間的資本流進流出的形式、大小是高度正相關的,而且基本和本國的名義匯率制度安排沒有關係。從這個意義上説,靈活的名義匯率制度並沒有太多地改變一國受外部因素干擾的狀況。

  那麼靈活的市場決定的匯率制度能不能帶來自主的貨幣政策呢?在爭取本國自主的貨幣政策時,資本管制和浮動匯率到底哪一個更有效?筆者和同事曾做過一個研究。就是把貨幣政策的變動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每個國家根據本國的基本面,為了防止通脹、防止經濟疲軟或是過熱的需求而制定的貨幣政策;另一部分是除了受本國基本面因素決定的貨幣政策部分之外,貨幣政策還會受制于美國政策的部分。我們主要是檢驗不同國家的匯率制度、資本管制,到底會不會影響一個國家的貨幣政策、會不會受制于美國政策。結果發現,名義匯率制度基本上沒有帶來所謂“三元悖論”通常解釋的給一個國家帶來的好處。浮動匯率制度並不能給一個國家帶來自主的貨幣政策。反過來資本賬戶管制,往往可以給一個國家帶來比較多的貨幣政策自主空間,使得本國的貨幣政策可以基本依據本國的宏觀經濟需要來制定,不受美國貨幣政策的影響。除非碰巧這個國家的基本面變化和美國的基本面變化正相關,這樣這個國家的政策與美國的政策才會有相關的關係。否則,如果存在資本管制,本國貨幣政策就比較會有自主權,所以此時只需要關心本國國內的基本面就可以了。

  匯率市場化很重要,但是其主要目的不是為了促進國際收支平衡,也不一定能夠贏得貨幣政策的自主空間。其主要目的應該是避免出現實際匯率的高估。縱觀發展中國家的經濟歷史可以發現,如果實際匯率出現大問題,大多並不是因為實際匯率低估,而是因為實際匯率高估。一個發展中國家,缺乏靈活性的名義匯率制度對經濟增長會有非常負面的影響,會出現實際匯率高估,而不是低估。高估的實際匯率水準再加上勞動力制度的僵化,往往就會出現經濟負增長乃至危機。中國目前沒有明顯的實際匯率高估的現象,所以,我們應把握時機進行匯率市場化改革,避免某一天陷入實際匯率高估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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