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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談打工者結婚難:女方要求男方在縣城有套房

  • 發佈時間:2015-05-10 07:26:02  來源:錢江晚報  作者:佚名  責任編輯:馬藝文

  清明節,上海大學文化研究係在讀博士王磊光又到了老家湖北大別山區,他熟悉的“塆子”裏,繼續寫“返鄉筆記”。

  這兩天還在老家的王磊光説,他的筆記將集結成一本書。“最後的書叫什麼名字還沒想好,應該會更偏文學性一點。”電話裏,王磊光的普通話依然浸著很濃的鄉音,雖然他來上海讀書已經4年了,坐地鐵還經常會下錯站。

  這次回去,他新寫了一篇筆記《表哥的親事》,講到了農村表哥的再婚,表侄討老婆的困難。“表哥與表嫂,沒有領結婚證,也沒有舉辦儀式,就這樣住到了一起。”

  在新式婚禮越來越形式化的今天,古式的花燭夫妻,總顯得珍貴。大排大排的朱紅流蘇,亮晃晃的光暈照亮了院子每個角落,喜宴熱鬧,怎麼都吃不完似的。作為城市人,我們習慣性地想像,回鄉結婚這件一輩子一次的事兒,該是多麼綿長喜慶的事兒。

  但王磊光的觀察,卻是一盆冷水,潑面而來。甚至連“進城打工,回鄉結婚”這樣原本帶著鄉愁、期待的命題,都有些無奈。

  父母代辦婚事的中間程式

  記者(以下簡稱記):據你觀察,進城打工的年輕人,找對像是在城裏,還是回到農村?

  王磊光(以下簡稱王):一般沒有讀大學的農村孩子,父母就會託人介紹。如果讀了大學,就自己去找。一般來説,過年的時候,打工的青年男女都回來了。只要哪一家有適齡女孩子,去她家的媒人肯定絡繹不絕。年裏看對的,過了年,馬上定親,然後女青年跟著男青年出去打工,等到半年過去,女方懷孕了,立刻奉子成婚。

  記:你在筆記中寫,五十多歲的農村人再婚,往往都是不聲不響。那回來結婚的年輕人呢?作為人生大事,總該好好辦一場吧?

  王:傳統的農村婚姻,從相親到定親到結婚,要三四年時間,男女雙方有一個了解和熟悉的過程。現在什麼事情都簡化了,包括喪禮。“貴生重死”的觀念早已失衡了。結婚也是這樣。因為打工青年要麼請假回來結婚,要麼過年回來結婚,時間都很短,就這麼幾天,不會搞這麼複雜。以前年輕人的壓力沒這麼大,只要大家開心歡樂就好,但現在不是了,程式越來越簡單,趕快做完就好。有時候,中間的程式父母還會代辦一下。

  記:過程簡化了,但大家還是會選擇回家結婚,而不是在城裏。

  王:就算他想在城裏結婚,也沒那個條件。

  對於那些在城市已經落腳的人,他們會在城市舉辦一個婚禮,然後再回老家舉辦一個。但打工者不會,他會直接回家結婚。他在城裏沒有房子,親戚都在農村,而且在城市辦婚禮,他也辦不起。

  彩禮與縣城的房子

  記:聽你這麼説起來,物質條件在進城打工者的結婚問題上,幾乎是要起決定因素了。我看你在《表哥的親事》裏也寫道,表哥擔心兒子的婚事,因為現在娶媳婦不容易,女方往往要求男方在縣城有一套房。

  王:這個現象已經很普遍了,甚至形成了一種文化、風氣,甚至控制了人的思維。村裏有一個這樣,更多的人就會這樣,攀比心肯定有。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打工青年儘管十六七歲之前生活在農村,但後面都是城市經驗,他想過的是城市生活。所以家裏有一套房,在縣城他也會想買一套房,這套房就是城市生活的代表。

  但房子基本都是空著的。過年時,有的會把父母接到縣城過年,但父母住不慣,在縣城過了大年,初一就趕回來了。在老家的生活是“老米酒,蔸子火,除了神仙就是我”,而在縣城除了那套房,什麼都沒有。

  而現實是,大部分人買不起房子,房子的問題,決定著他要回家結婚,再出去打工。

  記:為了結婚的這套房子,他們除了在城裏更加努力地打工,像你在筆記裏寫的,表哥當搬運工,很辛苦,一個人搬一台冰箱到五樓,哪怕是冬天,也是走一步汗就往下滴。

  王:這是一個人的努力,更普遍的,是舉全家之力在外打工。

  中國的農村裏,越是住得偏遠的,越會在城裏買房。我們村有人住在海拔八九百米的地方,步行山路要走好幾個小時,所以大家普遍都在縣城買房。因為這樣的大山裏,女孩子不願意嫁過去啊,進來不容易,出去不容易,將來孩子讀書怎麼辦,都是問題。

  記:這麼看起來,農村男孩的結婚壓力不比城市小。

  王:農村男青年在本地找媳婦越來越難。這好像跟城市不一樣。而且,農村稍微長得好看點的女孩子,基本都嫁到城裏去了,願意嫁在農村的女孩子越來越少。

  記:那女孩子結婚呢?

  王:女孩子出嫁,家裏沒什麼負擔,反正要收彩禮的,普遍6到8萬,好些地方收到十幾萬。這個彩禮有兩個用途。一是給女兒買嫁粧,另一個,如果家裏有兒子,會留出一筆錢給兒子將來娶媳婦。

  記:你結婚會回去嗎?

  王:我可能不會在上海結婚,我也沒這個條件。

  記:回老家?

  王:説不好,還是有可能吧。

  現實大於鄉愁

  記:都説“回不去的家鄉”,但我們一直認為結婚這件事上,是“回得去”的。房子、車子等都屬於客觀“限制”,但從內心上講,其實大家還是嚮往回家的,畢竟根在家裏,有家鄉情結,得回家“圓滿”。

  王:説不好。我有一個朋友,他在上海打工,一心想在城市立足,但還是回老家結婚,因為他沒這個條件。其實,還是條件的問題。大家説的“鄉愁”,我寫筆記時,根本沒想到這個詞。這是生活在城市的人概括出來的,而我總是在城市和農村之間往返,説不清楚有沒有,我很少想起這個詞。説到底,現實大於鄉愁。

  回得去的家鄉已經無法生存了,不會種田,生存都不行,更別談生活了。回不去的家鄉,還有一個原因是家裏的土地已經沒有了。

  記:你自己身上會有這樣的衝突嗎?

  王:有衝突。我始終覺得我的根在家鄉,但又會覺得我不可能回到農村,甚至會成為農村的一個負擔,我連田都不會種。而且很多觀念也沒法回去,我不可能像我父母那樣生活,想問題。

  比如説,我們家蓋了新樓房之後,臥室裏要裝個衛生間,父母剛開始就不同意,説把廁所安在家裏,像什麼樣子。我説,現在人都不習慣上外面的廁所。後來,我們家旁邊還是建了一個廁所,家裏的廁所他們還是不用,但我更習慣室內的廁所。這就是完全不同的經驗。

  記:之後的筆記,在結婚的問題上,你還會關注哪些問題?

  王:我曾經聽過一個搞量化統計的學者對農民工的調查報告,得出的結論之一是:農村孩子結婚越來越遲。但我看到的情況恰恰相反:因為女孩子難找,男孩子一到二十歲,父母就張羅著給兒子物色對象,物色好對象之後,既怕女孩子變心,又考慮要到城市討生活的現實情況,就催著孩子趕快結婚。可以想像,這樣的婚姻會出現多少問題。所以,我最近開始關注農村離婚的情況,它的與日俱增,跟打工者動蕩不安的城市生活有關。

  記:“返鄉筆記”寫到現在,你最大的感受是什麼?

  王:作為農村人,我無法把握上海這個城市的全貌。上海7號線有兩個靠得比較近的站:“長壽路”和“常熟路”。我好幾次下錯站,以致現在每到這兩個站就緊張,怕弄錯了。為什麼呢?因為在我家鄉的方言裏,“長壽”和“常熟”是完全一樣的讀法。人要靠語言來思維,這個事情讓我意識到:對有家鄉的人來説,是用方言來思維的。

  但我回到鄉村,發現鄉村內部的生活,我原來也是無法把握的。為什麼我們的鄉村還是在衰敗?就像回家結婚的無奈,越來越講究物質條件一樣,鄉村的問題,其實是被整個城市化裹挾地向前的。城市的任何一點變化,都會滲透到鄉村。所以鄉村的問題,從根本上説不是自己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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