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大學亞洲研究所主任 李鐘和

　　今年年底，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將決定是否將人民幣與歐元、日元、英鎊和美元一起納入決定其國際儲備資産——特別提款權(SDR)價值的貨幣籃子。中國在努力推進讓人民幣進入這一貨幣籃子。

　　1969年，IMF創造了SDR以補充已有的儲備貨幣，從而為全球金融體系增加流動性。目前，SDR的作用主要仍局限于IMF的操作，其佔全球金融市場和央行國際儲備的比重可以忽略不計。儘管如此，將人民幣加入SDR貨幣籃子具有重要的象徵意義，意味著承認中國全球地位的提高。人民幣已是世界貿易和投資的主要貨幣，在國際金融交易和儲備持有量中的比例越來越高。

　　為了被納入SDR貨幣籃子，中國加快資本可兌換，金融市場自由度大大增加，進入SDR貨幣籃子需要更進一步。加上人民幣成為可投資的全球貨幣，將讓整個世界經濟獲益。

　　因此，IMF的最大股東——美國、歐洲和日本——應該歡迎人民幣加入SDR貨幣籃子。但對於這一問題，人們的觀點不一。2008年金融危機讓國際儲備體系的不足暴露無遺——根本無法保證為新興經濟體提供足夠的流動性。儘管新興經濟體此後累積了更大規模的外匯儲備並加強了金融監督和監管，但它們仍很容易受到外部衝擊，特別是來自美國、歐元區和日本的衝擊。這三個經濟體最近都採取了擴張性貨幣政策，而隨著美聯儲政策的正常化，新興經濟體可能因為全球流動性突然撤回而再次受到衝擊。

　　這一持續的脆弱性反映出全球貨幣體系改革的集體失敗。中國人民銀行行長周小川在2009年初就強調了改革的重要性。根據周小川的建議，中國領銜主張轉向多貨幣儲備體系，其中SDR和國際化的人民幣應該得到更廣泛的使用，包括作為各國儲備貨幣。但2010年中國讓人民幣加入SDR貨幣籃子的嘗試以失敗告終，因為人民幣無法“自由使用”。

　　此後，中國實施了一系列改革，增加人民幣在外貿和直接投資以及跨境金融投資中的使用。目前，全世界已有十四家人民幣清算銀行。去年，“滬港通”啟動，刺激了跨境投資和資本市場發展。中國已經與28家央行簽署了雙邊貨幣互換協議，包括巴西央行、加拿大銀行、歐洲央行和英格蘭銀行等。

　　今年，中國表示要取消國內銀行存款利率上限，從而進一步實現金融自由化，讓海外機構投資者更容易進入中國資本市場。中國人民銀行也擴大了人民幣的交易波動區間，並採取了更加靈活的匯率機制。

　　受上述措施影響，人民幣已經成為貿易融資中第二常用的貨幣(超過了歐元)和國際支付中第五常用的貨幣。此外，在貨幣市場交易和官方外匯儲備中，人民幣也越來越受歡迎。

　　當然，人民幣成為國際儲備貨幣，與美元共用貨幣全球地位帶來的“過度特權”，這可以讓中國獲得巨大好處。除了方便地用本幣進行國際交易外，中國還可以利用鑄幣權——因為人所共知不會面臨國際收支危機而得到的安全性。

　　但是，為了實現這一點，中國也必須面對巨大的風險。資本賬戶自由化和人民幣國際化會帶來潛在波動劇烈的跨境資本流，可能會引發貨幣迅速升值。考慮到這一點，可以預期中國將繼續在一定程度上管理資本賬戶交易，包括使用宏觀審慎政策以及在適當時候採取直接資本管制。

　　即使中國成功降低了這些風險，與美元爭奪主要全球貨幣地位也絕非易事。慣性有利於已經獲得國際使用的貨幣，而中國缺少有深度和流動性的資本市場，而這是任何國際儲備貨幣都必須滿足的重要先決條件。此外，中國的銀行體系仍受到控制，在效率和透明度等方面落後於美國和歐洲。

　　但如果中國成功地增加資本賬戶的可兌換性並提高其金融體系效率，人民幣有可能成為新的國際儲備貨幣，成為美元和歐元之外的補充。這將有利於公司和央行，讓它們能夠實現外匯持倉的多樣化。

　　歷史表明，全球貨幣主宰權的變遷發生得十分緩慢。現在，中國的關注點是成功將人民幣納入SDR貨幣籃子，哪怕比重很小。IMF的大股東應該認真考慮這一點，人民幣的繼續國際化——更不用説關鍵性金融改革的繼續進步——將有助於建立更穩定和有效的全球儲備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