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學生擺攤賣詩:寫詩癮像狗皮膏藥賴著我(圖)
- 發佈時間:2015-03-23 10:00:20 來源:東方網 責任編輯:張明江
■海螺、少賢在擺攤賣詩,芷晴安靜地坐在一旁賣畫。
■海螺的詩攤。 受訪者供圖
●攤主海螺説,“賣詩是很藝術的一種行為……為了搞得更像行為藝術,我們假裝不談錢”
●而他的朋友少賢玩笑地説:“賣詩和賣藥一樣,都可以救人,還有自己”
1月10日傍晚,空氣中充滿了濕漉漉的味道。
廣州大學文俊東樓十字路口的人行道上,一群女孩圍在一個攤位前,不時發出笑聲,“你這個也太猥瑣了,這也能拿來賣?”
這些女孩看中了一首名為《婚姻大事》的詩——聽説她要嫁人了/她真是傻啊/這大冬天的/嫁人也不會挑/一個好的/時間。
這是一個賣詩的攤點,每首詩10元。攤主名叫羅熾琨,筆名海螺,廣東某校大四的學生。少賢是他的合夥人,剛從一家藥企辭職。好端端的工作不做,為什麼要來賣詩?海螺不語,少賢紅著臉開了個玩笑:“賣詩和賣藥一樣,都可以救人,還有自己。”
“寫詩是一種可怕的癮,這種癮就像狗皮膏藥一樣賴著我”
“唇頭兩瓣印著略短的胡茬,蓋著一頭及耳的黑髮,笑得兩眼瞇成一條縫,一臉的吊絲氣質。”在朋友眼中,海螺怎麼看也不像一個會寫詩的文藝青年。
2007年,海螺首次離家上學,因為對陌生環境的不適應,他寫下了第一首詩。從那時起,他便愛上了寫詩。海螺説,“寫詩是一種可怕的癮,這種癮就像狗皮膏藥一樣賴著我。”
上大學後,有次為了“解癮”,海螺叫上在中山市讀醫學的高中同學少賢,從淩晨開始,環著大學城將所有的公交車站牌貼上了他們寫的詩。
也説不清是哪一天的事,他突然萌生了擺攤賣詩的念頭,並將這個想法告訴了少賢。2014年12月2日晚,海螺趕到少賢住處,兩人邊打邊爐邊聊計劃。
海螺臨時喊了一個口號:“我們賣詩,第一目的不是賺錢,最終目的才是賺錢。”他喝了一小杯啤酒,接著説,“賣詩是很藝術的一種行為,藝術總不能輕易地跟錢聯繫在一起。藝術要很巧妙地跟錢聯繫在一起,不然就會落入俗套。為了搞得更像行為藝術,我們假裝不談錢。”
他們還是談了。起初每首詩定價5元,後來少賢覺得賣兩首詩還抵不上一盒快餐,於是就把價格提高了一倍。他們覺得,這個價位恰到好處,最起碼“精神食糧”的價值和“物質食糧”畫上了等號。
在少賢朋友的要求下,兩人現場用家鄉話朗誦了幾首詩,打鬧一番後就各自散去。由於時間太晚,作為學生的海螺“忍痛”花錢坐了一次的士。
在的士上,他腦中難以抑制地蹦出了一首詩《一座城的人和事》——計程車司機的故事/就是遇見與再見/從哪開始/遇上什麼人/要到哪去/發生什麼事/一切未可知。
“你通過我的詩,想起了往事,而我知道了你的故事”
2014年12月5日,海螺和少賢到大學城踩點。在華南理工大學連接教學樓與飯堂的天橋上,他們看見有幾個賣圍巾、手套的,兩人索性也擺起了攤。
那時是放學的時間,從天橋經過的同學很多。“她們看賣的是詩,有人會好奇蹲下來認真地看;有人匆匆掃一眼,嘿嘿地笑。”海螺説,之所以用“她們”而不是“他們”,因為來買詩的大多是女生。
“真是泡妞利器。”海螺半開玩笑故作老成地説,但其實他至今也沒有談過一個女朋友。
那天,有一對情侶停下腳步看,女的看得感興趣,男的不耐煩説“走吧”。海螺説,這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兩個人談戀愛時,女的比男的更有詩意。”
大多數人看了他們的詩歌會發笑,但不管哪種笑,他都覺得滿意。“在這個匆忙的時代,有那麼一個片刻,有人因你而面露笑容,總歸是好的。”海螺説。
一位女生買走了海螺的第一首詩《石頭的記憶》——在愛你的那個時候/我指著石頭承諾/永遠愛你/後來/你不停地追問/ 以堅硬的姿態/讓我接著説/愛你。
海螺説,這是一首以男性角度寫的關於愛情的詩歌。從第一句就知道這對情侶已經分手了,在愛你的時候指著石頭説永遠愛你,而不愛你的時候只有石頭才記得。女生那種“我愛你,你是我的”的佔有欲,是最終讓男生走開的原因。
賣出的第二首詩是《冬天的行走》——行李變重了/睡覺也要講究起來/不像天氣還沒變冷的時候/行李是那麼輕易。海螺説,這是一首寫在冬天的詩,這個女生在冬天裏買走,以後每個冬天她都會想起在冬天裏賣詩的人。
海螺一直認為,買詩的人,肯定是在詩裏面找到了自己的故事。“這是一個很微妙的瞬間,你通過我的詩,想起了往事,而我知道了你的故事。”
有時他們會耍一個“騙人把戲”:一個人賣詩,另一個裝作路人認真地看
為了吸引人流量,有時他們會耍一個“騙人把戲”:一個人賣詩,另一個裝作路人認真地看,然後掏錢買一首。而至於到底有多少人為他們這樣的閒情逸致埋單,海螺看得很超脫:“佛説還得等有緣人。”
擺攤時來了一個女生,很好奇地説,“我剛剛去喂貓回來,看到你們在這裡,我覺得我一定要過來跟你們聊聊。”
“你能給我寫首關於貓的詩嗎?”海螺説:“我試試。”
於是海螺寫了首《咪咪》——咪咪是一隻貓的名字,它總是在喵喵喵喵叫,出於某種喜愛,我叫它咪咪。
“可以不叫咪咪嗎?”海螺見女生沒讀懂這首有點玩笑韻味的詩,於是讀了一首《風中一根香煙的時間》——天橋上,在風中/點一根香煙/然後我與夜風一起/享受/我得香煙一半/夜風得一半。
女孩聽完這首詩後,滿意地付了錢走了。
“我就不應該收她的錢,我跟她説我等到了有緣人,結果10塊錢就斷了這邂逅的美好。”海螺説,“真俗,我假裝內疚了很久。”
他拍拍墊在地上的購衣袋説,“你是記者,難得來一趟,快坐。”少賢這時候突然來了興趣,“我來讀一首海螺的《我咽了一下口水》——我咽了一下口水/面對眼前我喜歡了很久的女孩/我咽了一下口水/剛想跟她説些什麼/我咽了一下口水/忘了我要説些什麼/我咽了一下口水/不知道咽了幾下口水/她就跟我説/拜拜。”少賢聲音很大,但普通話並不標準,讀得很“艱難”。
海螺説,這首詩寫于上課的路上,當時他遲到了,老師罰他表演一個節目,於是他就當著100多位學生的面大聲朗誦起來,同學們當時都笑瘋了。
夜幕降臨,路過的人行色匆匆,兩人經常會在這時詩興大發
擺攤賣詩並不那麼容易,有時一天下來也沒有一個人願意掏錢,但芷晴是個例外。
畢業于廣美學院的她,現在在小洲村一家咖啡店幫老闆打理生意。偶然的一次,她路過海螺的詩攤,就變成了他的“粉絲”。就這樣,三人成了很好的朋友,有時候海螺和少賢出去擺攤,她也跟著。他們賣詩,她就賣畫。
在擺攤的眾多冷夜,海螺多數時候是在和讀詩的人聊天,所以大部分的詩都被他們送出去了。沒人的時候,他會將放在地上的音響開大音量,和少賢一起跟著音樂搖頭晃腦地擺動身體。
夜幕降臨,路過的人行色匆匆,兩人經常會在這時詩興大發。選上一首喜歡的詩,一個人讀一句,另一個人就重復最後幾個字。
他們讀了一首《選一個角度愛你》——當我奔跑的速度與風一樣,那我就得到風了嗎?
海螺大聲地重復道:“得到風了嗎?瘋了嗎?瘋了!”
而無論他們做什麼,芷晴只會坐在旁邊的小馬扎上,默默地看著,臉上帶著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