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副局長談官場應酬:現偶爾到偏僻山莊或會所
- 發佈時間:2014-11-02 08:11:17 來源:人民網 責任編輯:胡愛善
八項規定實施以來,在食堂吃工作餐、下班回家吃飯已成為各級黨員幹部常態
從天天酒桌上應酬,到回家吃飯,中央八項規定頒布近兩年來,江蘇不少官員正經歷著這樣的變化。
在不少人的印象中,官員尤其喜歡飯局,因為吃飯在官場活動中佔有相當重要的地位,也是人際交往的一種手段。因此,公款吃喝一度盛行,“舌尖上的腐敗”和“餐桌上的交易”常被人詬病。
中央八項規定,是新一屆中央領導集體履新後的“第一把火”。頒布近兩年來,這把“火”在持續地改變官員的吃飯問題。習近平總書記在談作風建設時,對黨員幹部要求細緻到生活層面:“保持健康的工作方式和生活方式,少出去應酬,多回家吃飯。”
2012年底,中央八項規定出臺,隨後各地也配套出臺了不少規定,一時之間,公款吃喝風收斂不少。儘管如此,仍有官員“鋌而走險”,結果出現了官員因吃飯問題被問責的現象。比如,中紀委每次通報的違反八項規定精神的案件中,基本上都會有官員因大吃大喝,或公款吃喝問題被問責的。
現代快報記者為此採訪了20位江蘇官員,他們中有廳級幹部、局級幹部、處級幹部。根據調查,八項規定出臺前,這20名官員中,大約六成每週至少四天在外有應酬,有被宴請也有宴請別人的,很多都是身不由己。
而八項規定出臺後,這種現象在逐漸改變。受訪的20名官員均表示,每週都有時間回家吃飯,有的幾乎天天可以回家吃晚飯,有的每週至少3天在家吃晚飯,有的則不一定,因為有公務應酬、朋友聚會的時候,但明顯少了很多,就算有應酬,喝的酒也明顯較以往少了。
現代快報記者 毛麗萍 項鳳華 孫旭暉 宋体佳 陸文傑 姜振軍 趙丹丹 鹿偉
曾經
推不完的應酬
吃不完的飯
有官員深有體會地表示,他所在的職能部門此前各種應酬特別多,這一兩年來,應酬確實少多了,就算有應酬,基本上也是按照各種規定的“硬杠杠”來的。他透露,對於不同級別的單位,他們單位內部有個招待標準,比如,近一點的單位,就去機關食堂;稍微遠一點的單位,就去漢府飯店;外地單位,就去秦淮人家,因為這裡有南京小吃,能代表南京特色。“當初我們和飯店談定點的時候,人家還不樂意,認為120元的每人平均標準太低了,做不起來。就在我們準備放棄的時候,他們後來又接單了。”
現在
午飯食堂吃
晚飯回家吃
應酬少了,相應地,吃飯也規律多了,午飯去單位食堂吃,下了班沒事,就回家吃飯。“我們單位宴請至少減了五六成,現在回家吃飯成了常態。”南京一位局級幹部告訴現代快報記者,八項規定前,一週最多回家吃兩次飯,回家吃飯需要向老婆報備,多做一個人的。而八項規定後,基本上下班沒事就回家吃飯。他坦言,一開始還真有點不習慣,“主要是吃完飯太早,不知道幹什麼,現在慢慢習慣了,晚飯後看看書,或者去走湖,陪家人聊聊天等。”最近,他還多了一個新愛好,做菜,“週末有空我會研究一下菜譜,試著做菜”。
南京某局副局長
曾經 一手拿藥瓶,一手抓酒瓶
現在 偶爾轉戰偏僻山莊或會所
老王(化姓)的愛好是釣魚、游泳、打網球,可是自從當上南京某局副局長以後,應酬佔滿了他所有的時間。每天眼睛一睜開,就是各種各樣的會議,各種各樣的接待。
“革命的小酒天天醉,喝壞了黨風喝壞了胃。”電話的那頭,老王笑了,這是一句民間曾經流行的順口溜,但説的也是現實,在官場上混 ,就不得不與酒打交道。
老王説自己開始當公務員時並不擅長喝酒,硬是經過一次次“豪喝”練出來的,代價就是胃不行了,“現在喝多了,胃就會隱隱疼,但沒辦法。”聽説喝酸奶能護胃,他老婆每天都會叮囑他應酬前喝些酸奶,“如果週末從家出去參加宴會,她會讓我喝點酸奶再走,或者讓我帶一杯酸奶。”
“一隻手拿藥瓶,一隻手抓酒瓶,真的一點都不誇張,相信很多人跟我一樣。”他説,八項規定前,上班是會議一個接一個,下班是應酬一場接一場,如果哪天有單位安排個自助餐,內心會感激不盡。
自從八項規定後,不一樣了。應酬少多了,吃飯規律多了,午飯去單位食堂吃,下了班沒事,就回家吃飯。圈子裏不少人已經不去星級酒店吃飯了,不過偶爾還是會“轉戰”一些地段偏僻的山莊或會所,把飯店大廚請過來做菜。
週末沒了飯局,可以約上朋友去釣釣魚,打打網球,“肚子小了,身體好多了。老婆最開心,説有了家的味道了。”
宿遷某執法部門幹部
曾經 “藍色經典”少説一桌一箱
現在 再不用帶專門“擋酒”的人
張軍(化名)在宿遷市某執法部門擔任重要職務。以前每逢上級來人視察,或是兄弟單位來學習、調研,總要熱熱鬧鬧擺上幾桌。
“宴請的規格要看來人的級別了,一般是120元左右一個人,一桌一千多元標準的各式菜肴,能吃個三分之一就不錯了 ,主要還是喝酒。”
張軍介紹,以往的公務接待,不論中餐、晚餐,高檔的酒水飲料是必備的,三百元左右的天之藍、五六百甚至上千元的夢之藍少説都是一桌一箱,有時還會開幾瓶洋酒。
“醉酒很平常,如果是中午的宴請,即使下午還有工作,也免不了喝上半斤白酒再説。如果是晚宴,偶爾散席後還得去KTV裏唱唱歌。”張軍告訴記者,為了儘量不喝醉,許多領導都會帶上專門“擋酒”和勸酒的人。
由於經常醉酒,張軍甚至成了宿遷市某醫院的“老熟人”。“喝醉了被人送去挂水,最多時候一星期就去了3 趟。”張軍告訴記者,因長期喝酒,他的腸胃和肝功能都不太好。
這兩年來,張軍認為自己輕鬆多了。原來,八項規定後,各種調研、視察少了 ,即使有公務接待,也大都安排在單位食堂。“都是工作餐,很快就能結束,差不多一個多小時,吃完就能回家。”
現代快報記者了解到,脫離了繁重的應酬後,張軍的腸胃和肝功能都有所改善。以往年初年末和七八月份是公務接待最為密集的時候,現在也明顯“ 閒”了下來,“這一年醉酒的次數,都沒有以前一個月的多”。
鹽城一街道書記
曾經 “沒有七八兩,不要當鄉鎮長”
現在 “八項規定,鄉鎮幹部最受益”
“沒有七八兩,不要當鄉鎮長。”劉書記(化姓)是鹽城一街道的一把手。
“以前午餐晚餐幾乎都在不同檔次的飯店,每年光招待費至少100多萬。”劉書記説,街道就位於城關,經常有領導來視察,再加上各種行業的例行檢查以及不同條線的部門來人接待,有時一天來兩三撥人,“平均每天至少有一次接待宴請”。
街道會根據來人的級別訂餐,一般都去中高檔飯店,接待標準從六七十元到兩三百元不等。
“雖然有食堂,但是要顧及客人和領導的感受,如果在食堂安排的話,總感覺不夠重視,容易得罪人。”劉書記表示,上午來人的話,一般出於禮節,中午也要喝酒,酒的價位也是根據接待級別來定,從100多元到500多元不等,香煙不管抽不抽,出於禮節每位客人面前放一包。
“經常是中午喝完晚上接著喝,一天兩頓酒是正常狀態。”因為經常“鍛鍊”,劉書記的酒量超過1斤,很少有醉的時候。他坦言,因為應酬,一個月也難得陪家人吃上一頓飯。由於長期得不到休息和鍛鍊,幾年前劉書記被查出有高血壓和輕微糖尿病,身體實在感到難受就吃點藥。
“八項規定一齣,我覺得鄉鎮幹部最受益。”少了名目繁多的檢查和視察,中午有了禁酒令,“午飯經常回家吃,如果有客人就在食堂裏安排工作餐,普通的六菜一湯,好點的八菜一湯,沒人會想在中午喝兩杯酒了。”
“晚上也會有宴請,一般安排在單位食堂的包廂,大家都能理解,食堂沒有地方的話,就在附近找個土菜館或者特色的小餐廳,一桌下來500元左右,酒一般自己帶,海之藍或天之藍檔次的酒比較多。”劉書記表示,因為公務接待少了許多,單位的招待費要比往年少三分之二。
現在每週都有幾個晚上可以陪陪父母,和女兒交流學習,或者跟妻子一起到附近的公園裏走走。
揚州某局分局局長
曾經 只管接待好,花錢不計較
現在 總算過上了清靜的小日子
今年30多歲的陳輝(化名)已經做到了揚州某局分局的一把手。
對陳輝來説,這份成績也曾給他帶來很大的苦惱。尤其是八項規定出臺前,各種宴請應酬數不勝數,“一週時間能回家吃頓晚飯就謝天謝地了”。
如今,八項規定成了陳輝的“擋箭牌”,可以名正言順地拒絕吃請。用陳輝的話説,“總算能過上舒坦、清凈的小日子了”。
陳輝説,以前參加飯局,每人平均消費三五百是常有的事。上級單位下來檢查,也要想辦法做好招待,“只管把人招待好,至於花了多少錢,從來都沒有認真計算過。”
陳輝坦言,打心底自己也非常厭倦這樣的狀態,但找不到好理由推,就只能硬著頭皮上,“像被綁架了一樣”。
八項規定出臺後,陳輝的煩惱得到了解決。“上面來人檢查,帶他們吃工作餐,也不怕得罪人了。”
再有管理單位邀請吃飯,陳輝都會用一句“你想坑我啊”,笑著拒絕對方。當然,面對這樣的理由,邀請的人也不會再堅持。
如今,除了中午還在機關食堂吃飯外,陳輝幾乎每天都回家陪家人吃飯。平時出去吃個飯,也都是朋友、同學之間的聚會。
偶爾和管理單位的人在一起吃個午飯,掏錢的也常常是他自己,而且從不喝酒,每人平均消費幾十塊錢就搞定了。
“吃飯是一種正常需要,在我的理解中,八項規定不是拒絕吃飯,而是拒絕奢靡之風。”如此一來,儘管個人生活成本每月提高了四五百塊,但陳輝感覺頗為輕鬆,也非常喜歡這種狀態。
“總算能過清靜的日子了,很愜意。”陳輝説。
常州某事業單位負責人
曾經 一晚上要趕三個飯局
現在 簡單工作餐不上酒水
常州市某事業單位主要負責人戴先生(化姓)告訴記者,因為工作需要,八項規定之前他可謂周周有飯局。“少則兩三個,多的時候就不好説了,年底每天都會有。”戴先生説,甚至出現過一個晚上要趕三個飯局的情況。
菜品方面,標準一般都在每人平均300元左右,這還不包括酒水,用酒基本上都是在600元以上的白酒,紅酒每瓶也要好幾百元,一頓飯下來喝掉幾千元的酒是常有的事。雖然家人擔心戴先生應酬喝酒對身體不好,加上他有高血壓不能多飲酒,但是很多情況下他還是“身不由己”。
不過自從八項規定實施以來,戴先生的“飯局之苦”局面終於有了緩解。頻繁的飯局基本上沒有了,業務單位之間的來往更多地放在了辦公室,偶爾談業務碰到吃飯的點,也會簡單安排一個工作餐,沒有酒水,基本上半個小時以內就吃完了。
八項規定實施以來,他按時回家的次數多了,酒不喝了,睡眠品質和精神狀態也都有了提高。
餐桌上的“暗戰”
官員在哪吃飯,透露著腐敗指數
更透著“禁嘴令”的節節發力——
餐桌上的“暗戰”
□現代快報記者劉方志
中央八項規定實施以來,“舌尖上的奢靡”大為收斂,現代快報調查20位江蘇官員的餐桌樣本發現,機關飯局少了五六成,回家吃飯基本成官員常態。然而10月31日《人民日報》頭版一篇短小的評論文章,卻帶給人強烈的震撼——胡辣湯這種大眾小吃,一碗賣幾元錢,如今在一些地方卻賣到幾百元甚至上千元。原來,一些餐館為給公職人員大吃大喝打掩護,量身打造一款套餐—喝胡辣湯送鮑魚。
“胡辣湯裏的鮑魚”證明,大吃大喝總體被遏制住了,但官員“偷吃”與中央禁令的“角力”並未停歇。
曾經“公開的秘密”:胡吃海喝
“官員吃飯”“請官吃飯”,有“官飯”之稱,在哪吃“官飯”,這是個問題。
在八項規定實行之前,各種遏制公款吃喝的規定、通知可謂汗牛充棟,但胡吃海喝風仍長期盛行。官員吃飯的地點也五花八門。豪華酒店、鮑魚私房菜館、會所、山莊、漁港……永遠不會缺少官員的身影。
2012年落馬的湖南省交通廳黨組書記、副廳長的陳明憲,案發前生活極度奢靡,大約兩三年的時間裏,把華雅國際大酒店當成家了,每年花在該酒店的錢就有四五十萬元。
但更多的領導,似乎並不在乎吃喝的地方叫什麼,他們更在乎能吃到什麼。新華社2004年7月11日披露,廣東汕尾、汕頭、潮州的一些領導常到陸豐市一家名為“人民大廈”的餐廳用餐,若問“吃一頓飯得花多少錢?”回答是:“這可沒個底,三千五千、三萬五萬都有,這裡最高的一桌吃了15萬元。”
2012年1月31日,人民日報曾有評論建議:“嘴上腐敗”應儘早入罪。但“入罪”之路顯然漫長。
“見不得人”的吃喝
風雲巨變。
一夜之間,公開與半公開的吃喝風氣迅速降溫。這是中央諸多禁令出臺後最直接的變化。
然而,私下的吃喝並沒有絕跡。
經濟參考報年初曾報道:部分官員依舊頂風“吃喝”,手法愈發隱蔽,堪稱新“三十六計”。如分散法:酒樓可根據客人需求,開具多張發票;隱身法:接待地點由高檔酒樓換成食堂或私人會所。躲到食堂和會所,是很多“偷吃”官員的選擇。
食堂變形記——
“食堂”一詞,此時具有了曖昧的味道。一則是因為,在條件一般般的食堂,可以把專做鮑魚海參的大師傅請來,“還是一樣的味道”;二則是因為,不少機關食堂在奢華化。
“現在公務員在飯店吃得少了,機關食堂吃得多了,可個別機關食堂裝修卻越來越好,比五星級酒店都要好。個別機關食堂用的是荷蘭青瓷,貴到2000元一個。”2014年1月18日錢江晚報報道,在浙江省人大杭州代表團全體會議上,省人大代表、開元旅業集團董事長陳妙林稱。
會所進社區——
黑龍江日報報道:在濟南五里牌坊附近一處居民社區內,一家專門供朋友圈消費的家庭會所裝修典雅,古董字畫別具一格,來往的多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中央明令禁止在風景區設會所,但風景區的會所仍然有門道。
萬慶良被立案調查後,廣州市紀委立即對其涉足的私人會所進行摸查,關停了位於白雲山風景區的聚芳園、雲溪、唐韻(明珠樓)、品雲軒。
但第一財經日報記者其後走訪白雲山景區發現,會所整治風暴雖有成效,但有商家稱依然存在“私密消費”。
回家吃飯才是正道
去年1月,習近平總書記在講話中對黨員幹部提出要求:“保持健康的工作方式和生活方式,少出去應酬,多回家吃飯。”
回家吃飯,當成為主流。回家吃飯,是讓非正常吃飯成為正常吃飯,更是廉潔吃飯。
沒了大吃大喝,不少基層官員表示歡迎。“終於有時間回家吃飯了。”一位上海市級機關幹部説。有評論説,官員也是人,他們也有老婆孩子,也渴望家庭的和諧溫馨,習總書記批示將他們從公款宴飲中“解放”了出來。
與此同時,打擊各種歪門邪道式“飯局”,仍然是重大任務。“喝胡辣湯送鮑魚,是吃喝暗戰。”江蘇省委黨校法政部副教授劉青對現代快報記者説,可以想見,類似的吃法,肯定還有不少。紀檢部門需要明察暗訪,推動群眾監督,讓這類吃喝玩完。
劉青認為,對這種費盡心思也要吃喝的幹部,一定要通過公開曝光和嚴厲處置,讓其臭大街。只有堵死了各種吃喝“暗道”,才能逼著那些遲遲不肯回家吃飯的幹部“轉身”。
對領導幹部來説,除了工作需要以外,少出去應酬,多回家吃飯。省下點時間,多讀點書,多思考點問題,油膩的食物少吃一點對身體還有好處。
——《習近平同志在第十八屆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第二次全體會議上的講話》( 2013年1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