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蟲:通過您跟西方人的交流,他們對中國文化的這種迷戀或者喜好,能否超越趣味性喜好這一層面,而作為一種真正意義上藝術品格、語言和樣式而發揮影響? 白明:當中國和世界現代藝術以叛逆、張揚、巨大、直白和極端的方式走了一百年的時候,反過來對面的優雅、含蓄、講究教養和表達人性深處的藝術形式會有一個強大的彈性要回來,這是必然的現象。人不會永遠覺得一種東西有意思,我認為這是第一個。當你在這個方面已經走了這麼久的時候,也應該對應有另外一種藝術出來的時候,這個不是沒有例子,你只要看看西方的當代藝術,兩個人就代表了這一點。西方的當代藝術走得那麼好的時候,你不能説弗洛伊德多麼當代和前衛,他沒有什麼前衛的,可是你不能説他不是當代藝術家,他影響了美術史,而且作品是現代藝術家裏面賣價很高的。第二個是法國的巴爾蒂斯,他也是在彬彬有禮的、從容的畫著自己一生感興趣的東西,説白了那是傳統的不能再傳統了,他是回到畫室。從這一點你就可以看得到,到今天難道還不應該有另外一種語言的東西出來嗎?第二,當代藝術一直以西方為主流的時候難道不應該回到東方嗎?第三,當所有的當代藝術形式都是以雕塑、油畫等西方畫種作為主要話語權的時候,難道東方優雅的、含蓄的,有幾千年文明教養的畫種還不應該被他們接受嗎?我的想法就這麼簡單,我沒有真實的實例,比如説某一個人已經做到了世界第一,不是這樣的,但是我認為歷史一定會這樣發展,它必然如此。 藝術蟲:實際上西方從後印象派衍生出來的抽象,到包豪斯、到抽象表現主義、再到極簡,這條脈絡幾十年間已經走到了一個死衚同。 白明:實際上這個世界恰恰是這一點非常迷人,就是人的多樣性,當一種語言表達方式多了的時候,另外一種方式可能就顯示出了價值。而東方人的思維方式、價值觀又並不是西方人完全陌生的,在一千多年前西方人就已經知道中國人是這樣的思維和這樣的情感,那麼走到今天,當我們有更新的方式去體現的時候,西方人一定是感興趣的。 我的實例就是這樣的,我在1978年前所有的展覽全部都是雕塑形態和裝置形態的,我為什麼這樣?就是因為我心目中的西方當代藝術就應該是這樣的,當然我那些作品拿去西方,他們還是覺得很東方。比如説我的《大成若缺》、《太湖石》、《形式與過程》、《管錐篇》等等,他們一看就知道這是中國人的,可是中國人認為它很西方。 然後我2009年辦個展,我從中國運了一部分瓷器過去,然後又在法國做了一批雕塑放在一起,第一次把這樣的東西拿到西方展的時候結果並不像我想像的那樣,以為人家會覺得它不當代,相反人家覺得非常當代,這又是讓我反省的一個契機。我們想像別人可能不喜歡這種高雅的、精美的藝術,認為它不當代,但人家不是這麼認為的,人家只要看到你在今天的環境下所做出的新的作品,跟他們過去理解的不一樣他們就覺得有價值,非常簡單。所以在這個寬容度上中國的當代還不如西方當代更寬容,我們是要靠模式來固化一種現代形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