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耕耘,精神醫學飛越“瘋人院” 成為百姓“心靈守護者”
發佈時間:2025-08-05 09:41:19 | 來源:中國網心理中國 | 作者:蔣明睿由於缺乏科學認知,曾幾何時,社會對精神疾病充滿誤解與畏懼,患者被粗暴歸入“瘋人院”的標簽之下,精神科醫生亦在有色眼鏡的審視下艱難前行。如今,當大眾不再諱談精神問題,社會需求激增,精神科醫生也終於擺脫“污名”,走出“院墻”,成為百姓的“心靈守護者”。
醫師節前夕,本期“新華日報·健康週刊”《名醫·名科》走近南京醫科大學附屬腦科醫院副院長、南京腦科醫院精神科學科帶頭人姚志劍,在他從醫32年的故事裏,看精神醫學如何飛越“瘋人院”。
精神醫學,與時代同頻共振
在姚志劍的記憶中,1993年的那個起點,帶著苦澀的底色。他畢業被分配至腦科醫院精神科,許多同學望而卻步,甚至有人做了“逃兵”。“當時社會對精神疾病充滿誤解和恐懼,精神科醫生的社會地位和收入也都處於洼地,很多人沒能堅持下來。”姚志劍回憶,那時在醫生們當中流傳著一句自嘲的對聯,“診斷精神分裂症,治療鹽酸氯丙嗪”,橫批“都一樣”,背後透露出疾病認知和診療手段的單一。
但姚志劍是幸運的,他的成長之路恰與中國精神醫學高速發展的時代同頻共振。
始建於1947年的南京腦科醫院是我國最早的國立神經精神病專科醫院,經過一代代專家的奮鬥,到上世紀90年代前後,醫院已開始逐漸告別單一診療模式:1984年6月成立“南京兒童心理衛生研究中心”;1984年9月成立“南京神經精神病研究所”,下設神經病理、神經生化、醫學心理、司法精神、遺傳、流行病學、神經生理諸研究室;上世紀90年代以來,又增加了免疫學、神經精神藥理學、神經放射、婦女精神衛生、老年精神衛生、護理等研究室……向“全疾病流程、全生命週期”的理念邁進。名稱亦悄然變化,“精神病學”逐漸被更具包容性的“精神醫學”所替代,一字之差,正是消解病恥感、重塑認知的關鍵一步。
這片曾被陰雲籠罩的領域,卻成了姚志劍紮根耕耘的土壤。工作的前幾年,他如饑似渴地汲取臨床養分,住在值班室是常事,與病人多交流、同活動,這種密切細緻地觀察,為他的臨床基本功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2002年,一次出國交流的契機真正照亮了他心中對精神醫學未來的認知。國際精神醫學的先進理念與實踐,讓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這不僅是職業,更是一項充滿未知亟待探索、對生命健康意義重大的事業。心態的轉變,悄然開啟了他從醫生向臨床研究者的蛻變。

勇於探索,打造不一樣的“避風港”
時間指針指向2012年,姚志劍迎來了職業生涯中一次極具開創性的挑戰。當時中國抑鬱症發病率已高達2.1%,但診療資源卻嚴重滯後。患者要麼被置於精神科封閉病區,要麼在醫學心理科開放式管理中面臨安全隱憂。這年11月20日,由姚志劍牽頭創建的心境障礙科成立,這也是江蘇省首個抑鬱症單病種特色專病病房和江蘇省唯一省級抑鬱症專病診療中心。“那時無論是整個社會,還是醫生自己,都對抑鬱症專病病區的設置持觀望的態度。”病區有那麼多患者嗎?做抑鬱症方向有職業未來嗎?很快,病房一經開放就迅速住滿了患者。面對社會強烈的反響與患者強烈的病恥感,姚志劍堅持在很多會議上堅定發聲:“我們可以談論這件事!”
這不僅僅是一個新病區的誕生,更是一場診療模式的深刻變革。這意味著精神病學的服務對象與研究對象已有明顯的變化,研究重點從傳統的重性精神障礙如精神分裂症,逐漸向輕性的精神障礙如焦慮、抑鬱障礙、強迫障礙、適應不良行為等轉移。
而且由於新的精神藥物的出現、對康復及復發預防的重視,精神障礙患者的預後已大為改觀。治療手段也變得更為豐富,科室為患者提供基於臨床評估、血藥濃度、藥物基因組學和藥師參與的藥物治療,團體及個體心理治療、電腦輔助的認知行為治療、虛擬現實輔助的認知行為治療,無抽搐電休克、經顱磁刺激、經顱直流電刺激、生物反饋、電腦輔助的認知康復等,基於生物學標記引導的非藥物治療,以及健康宣教、網際網路延伸管理等服務。
更重要的是,姚志劍團隊設置了“半開放式管理模式”,醫護人員需具備精準評估自殺風險的能力,據此區分患者活動許可權,既保障患者的安全,又最大程度給予大家尊重、自由。在該病區,處處細節都透露著人文關懷。墻壁兩側的挂畫,處處可見的綠植,柔性材料製成的“砸不爛”鏡子,滿足患者愛美需求同時杜絕自傷風險;門上加裝靜音棉消除刺耳聲響;特製充電盒只露線頭,隱藏收納插座……這些微小的用心匯聚成一股暖流。
該病區後來被評為“全國抑鬱症診療基地”“全國人文愛心科室”“抑鬱症快速干預中心國家教學中心”,從最初的5位醫生在漏雨霉變的簡陋環境中起步,床位如今已擴展至80張,科研課題一度佔據全院近半壁江山。“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袁牧的這句詩在姚志劍看來,正是抑鬱症專病病區發展最形象的注腳。
星火燎原,照亮“全週期”守護之路
患者越來越多了。從他剛開始工作時,整個醫院每日門診量不過400-500人次,如今醫院每日門診量已經達4000余人次,其中精神科佔比超一半。如“山呼海嘯”般席捲而來的精神心理需求,讓他倍感壓力,也有了更多動力。
“醫院精神科之所以一直走在全國前列,不僅是精神科自身的努力,而是醫院神經內科、神經外科綜合實力強勁、相互協同的一個必然結果。”姚志劍説,從建院之初起,醫院歷任院長、諸多專家都是神經與精神兼顧的神經病理學家,醫生們在治療精神疾病時,從不會僅將其視為單一的心理問題對待,而是從全病因模式出發,從生物學、心理學、社會環境等多重因素進行綜合判斷。“每一位精神科醫生入職必須首先進入神經科輪轉,培養對疾病診療思維的全局眼光。”
此外,精神科下許多亞專科發展迅猛,為多學科診療提供堅實的保障。姚志劍舉例,如1978年成立的兒童精神科是我國第一所兒童心理衛生專業機構。1982年,兒童精神醫學泰斗陶國泰教授確診了我國第一例孤獨症。1988年起被國家衛生部任命為中國兒童心理衛生指導中心,是兒童心理衛生相關專業人員的培訓基地。至2021年中心已連續11次被聘任為“WHO兒童心理衛生科研與培訓合作中心”,也是亞太地區唯一的合作中心。
這樣的“第一”和“唯一”還有很多,姚志劍都謙虛地一帶而過。在他對臨床研究的追求中,客觀診斷標準始終是驅散精神醫學迷霧的核心方向。他帶領團隊基於功能影像資訊開發抑鬱症診療輔助系統,成功申請專利,此舉改寫了抑鬱症診斷依賴“主觀判斷”的歷史,通過捕捉疾病與康復狀態下的神經影像標記,為診斷提供了堅實依據。這一成果,正是他堅信的“通過研究反哺臨床”理念的生動實踐。
“但這還只是開了個頭。”姚志劍説,未來科室要做的工作還有很多。他2013年、2018年相繼分別成為南京醫科大學、南京大學首個精神醫學博士生導師後,科室也成為江蘇省博士後工作站、南京醫科大學、南京大學、東南大學博/碩士生培養點,他帶領團隊和學生還要繼續針對抑鬱症自殺高危群體的預防和心理干預、抑鬱症的非藥物治療療效與相應機制探索、抑鬱症早期診斷與療效預測的影像基因組學研究、神經影像學與心理學技術在抑鬱症中的應用等多個方向開展研究。可穿戴設備、AI面部與語音識別、VR技術、生物反饋等前沿手段正在抑鬱症等智慧病房中探索應用,與東南大學合作研發的“閉環神經調控”技術,嘗試依據個體腦波進行個性化干預。同時,依託5G技術的遠端診療與教育網路也在不斷拓展。“我們要讓客觀數據成為臨床治療診斷的依據之上,繼續擁抱‘數智’。”
“除了培養‘頂天’的高水準人才,我們也要‘立地’幫助基層培養更多可用的精神科醫師。”不僅僅是“看病”,精神心理問題更多要走出“院墻”,延伸到院前院後,覆蓋更多人群,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人才”。為此,他在省內鎮江市、南通市、鹽城市、蘇州市、泰州市等,以及安徽、福建、江西多個省、市、區建設醫聯體和專科聯盟。
2020年,他被任命為南京醫科大學附屬腦科醫院副院長後,肩上的擔子更重了。行政、科研、教學、臨床,哪個也放不下。讓他感到欣慰的是,如今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年輕學子出於個人的強烈意願,選擇精神醫學方向,南醫大精神醫學專業持續擴招,映射出行業吸引力的顯著提升。
從苦澀對聯下的艱難啟程,到今日開放病區裏柔和的燈光;從“瘋人院”的刻板隔絕,到全生命週期守護的現代精神醫學;從當年寥寥無幾的學生選擇,到如今年輕醫者義無反顧地投身其中。精神醫學之燈照亮的不僅是疾病,更是社會認知的深谷。當“姚志劍們”砸碎“瘋人院”的冰冷鎖鏈,一代醫者以仁心為火把,終將偏見深谷照成通途。(新華日報·交匯點記者蔣明睿 實習生史文君 受訪者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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