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國盜賊外,幾乎無人打攪過這裡。沒有如織的遊人,沒有隨處丟棄的垃圾和震耳的喧嘩,也沒有見什麼人往樹和圖騰柱上刻寫到此一遊。年輕熱情的小老鄉喜寶,從七八里遠的家提來一桶酒,供我們祭祀用。作為哈薩爾的科爾沁部落後裔,我很鄭重地向祖先古遺址祭拜。哈薩爾王后來也與老弟弟一樣,隨帝國的繁盛南遷,在嫩江流域及至西拉木倫河一帶遊收,繁衍了後來的科爾沁十旗部眾。科爾沁詞意是神箭手,因哈薩爾王是著名神箭手,受成吉思汗賞賜而得此名號。
我問喜寶,這裡沒有人看護嗎?聽了此話,他微黑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原來這附近住有他們五六家老牧戶,自動看護古跡,很多年了,去年突然説要保護古跡,把他們全都遷走,挪到東邊七八里遠的地方。政府安排了一個老頭兒,自己的人,住在後邊一棟舊磚房裏。喜寶笑説,那老頭兒,你就是把整個遺址挖走,他也不帶出來的。説著,他帶我們去旁邊小山包看被盜賊挖過的舊坑。
我在小山包西側,發現一處新挖的大坑,倒不是盜墓,而是挖的沙石砬,用拖車拉走的。喜寶一見忍不住吼出一句罵娘,説前幾天還沒有呢,死老頭兒不知看什麼呢。我説,備不住就是他自個兒幹的。他聽了愕然。
守護,變成公家事後反而形同虛設。好在這裡已沒什麼可偷的了,除了沙礫。
寄託800年前那段抹不去的風雲歷史,現成為後人的精神家園,這樣足矣。後人只在意對祖先的記憶。離別時,我拿出酬勞答謝喜寶時,他臉紅了,憨憨地擺擺手。
這期間喜寶的電話一直在響,耽擱的時間有點兒長,顯然媳婦和朋友在催他。他只是憨憨地回一句,亞布吉-白那——正走著呢。離開時,他認真關好柵欄門,還不忘跑去找那位酣睡或醉酒的老漢,説幾句。他是個很有心的小夥。到了鎮上,當他從車上跳下向小飯館飛跑而去時,我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念:他是祖先冥冥中安排來接待我們的使者,800年後,我第一次前來這裡拜謁,他的出現並非偶然。那個飛奔的身影,如只雄鷹在展翅。
額爾古納河這岸,古風依然;歷史的後院,守護者的雄風也依然。
歷史是有記憶的。雖然都埋在草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