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晟新材減值準備不但計提比較集中,且從解釋理由不難看出有人為的故意,而近期信披中出現的問題,以及近年資金壓力所催生的其他不合理現象,是值得投資人警惕的。
2月28日,主要生産高分子發泡材料的上市公司天晟新材發佈了2019年度業績快報,在營業總收入同比增長4.17%的情況下,凈利潤由盈轉虧,歸屬上市公司股東凈利潤虧損2.67億元,同比下降1750.08%。如此的業績表現,很快就收到了交易所下發的問詢函。3月12日,天晟新材經過一次延期後,才回復了交易所問詢。
在業績快報中,天晟新材解釋了2019年在營收增長的情況出現虧損的原因是計提了商譽、無形資産、固定資産的減值準備,計提應收賬款的壞賬準備、存貨跌價準備以及聯營企業投資損失,正是這幾項計提,才導致公司出現營收增長而業績虧損。然而對於公司的解釋,《紅週刊》記者分析其公開披露的年報、問詢函回復等相關資料後發現,這些減值準備不但計提比較集中,而且從解釋理由來看,不排除有人為的可能。
奇怪的商譽減值
根據天晟新材2019年業績快報,公司2019年度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為-26721.05萬元,同比下降1750.08%,下降的主要原因是計提商譽、存貨等資産減值準備,其中商譽減值準備預計計提10100萬元,主要與全資子公司江蘇新光環保工程有限公司(簡稱“新光環保”)相關。
新光環保是天晟新材于2014年完成收購的公司。當時公司收購新光環保以現金支付2億元、發行股份3215.4340萬股支付2億元對價,合計對價為4億元,這一收購價相對於新光環保6248.38萬元凈資産而言增值了546.57%,確認商譽超過3.05億元。理論上,商譽也是一項資産,但在資本市場上有很多案例卻説明,大量商譽的存在往往讓上市公司擔負了一定的資産減值壓力或風險。換而言之,天晟新材收購新光環保所確認的3.05億元商譽使得該公司具有了數億元商譽減值的“空間”。2019年業績快報顯示,上市公司就計劃計提商譽減值超過1億元。
在問詢函回復公告中,天晟新材解釋稱:“2019下半年後期,幾個重點跟蹤項目的招標模式出現了一些以前無法預計的新變化,一直採取業主單位甲供物資招標的模式,變換成了工程總承包(EPC)招標;招標模式改變後,總承包方採取了最高限價下的最低價招標方式,導致項目競爭加劇、售價降低;2019年下半年鐵路聲屏障市場又推出三種新産品,這三種新産品全部為央企單位研發推出,其中一種已在新建的重點項目中成功推廣招標,此三種新産品皆準備採取專利控制、專利授權的形式應用於聲屏障的一些細分領域,這些限制,使得中標的難度加大,並導致2019年新光環保實際凈利潤比預測凈利潤下降。”而且,天晟新材預計這些變化將對新光環保所處的鐵路聲屏障市場帶來兩到三年的影響,對其産生不利影響。
實際上,從天晟新材披露的公告來看,新光環保所對應的商譽早就有計提減值的需要了。比如在2017年披露的《關於江蘇新光環保工程有限公司2014-2016年度業績承諾完成情況的鑒證報告》中,交易對方承諾2014年度、2015年度和2016年度新光環保實現的扣非歸母凈利潤分別不低於2600萬元、3600萬元和5800萬元,承諾凈利潤總額12000萬元;可實際完成情況卻是3089.34萬元、4577.17萬元和4759.30萬元,12425.81萬元合計金額雖然超過承諾金額425.81萬元,但從2016年業績實現情況看,所單年實現的4759.30萬元金額明顯小于業績承諾的5800萬元,如此情況説明新光環保業績已經出現了不利變化。根據2018年年報問詢函回復公告,新光環保2017年完成的凈利潤進一步下滑至2227萬元,而2018年也僅實現4051萬元凈利潤,兩年實現的凈利潤均低於2016年業績承諾實現情況。
業績承諾踩線完成,且完成後業績隨即變臉,如此鮮明的變化不僅讓人懷疑其當初高溢價收購的合理性,且在新光環保業績持續下滑下,公司卻遲遲未進行商譽減值,而是一直等到2019年才去集中計提商譽減值,且這還跟存貨、固定資産、應收賬款等多項資産同時去計提減值,如此的安排讓人懷疑,公司是否存在業績“洗大澡”動機?
存貨跌價難以“服眾”
同樣讓人覺得奇怪的還有2019年業績快報中提到的,2019年度存貨跌價準備計提約為7550萬元,這一情況主要是與全資子公司常州天晟複合材料有限公司(簡稱“天晟複合”)相關。
在2018年年報中,公司期末存貨賬面餘額35240.41萬元,其中只計提了979.93萬元的跌價準備,遠遠低於2019年業績快報中擬計提的跌價準備金額。天晟新材在2018年年報問詢函回復公告中表示,天晟複合的存貨為硬質發泡材料,有極強的耐高溫、耐腐蝕性,在較長年限中,基本不影響品質,因此並沒有對存貨計提較大金額的跌價準備。可既然如此,為何公司在2019年年末對存貨計提的跌價準備會突然大幅增加呢?
在2019年業績快報問詢函回復中,公司解釋稱,天晟複合的存貨庫齡略長,但不存在毀損變質失去經濟價值的原因,而導致計提跌價準備的原因是市場對産品需要的變化。也就是説,存貨的品質沒問題,就是市場不需要了。
如此解釋顯然是難以服眾的,其在2018年未大額計提跌價準備時,只考慮了存貨可長期保存而不變質,而到了2019年擬計提數千萬元跌價準備時就搬出市場需求的原因,如此解釋顯然是有失偏頗的。實際上,對存貨跌價風險的評估不但要考慮存貨本身的性質,而且也需要充分考慮市場供求變化的。
因此,公司在2019年對存貨計提大額跌價準備,並同時與商譽、無形資産、固定資産等多個項目一道進行的行為,難免讓人懷疑其有故意跨年度調節業績的可能。
信披問題讓人擔憂
對比天晟新材2018年年報、問詢函回復公告,和2019年業績快報、問詢函回復公告中關於存貨跌價準備等事項的解釋,不難發現其對同一個事項有著不同的説明角度和解釋,表面上看似“十分合理”,但實際上其背後很可能存在信披違規現象。
根據2020年3月8日發佈的《關於對常州天晟新材及相關當事人給予通報批評處分的決定》,監管層對天晟新材及其董事長吳海宙、總裁徐奕、董秘許冬冬給予通報評批處分。違規原因是,他們在投資者及媒體線上交流會中未客觀、完整反映前艙支架緩衝墊産品、呼吸機配件等業務的實際狀況,于2月21日披露的《股票交易異常波動公告》中仍未準確、完整披露前艙支架緩衝墊産品、提供呼吸機配件以及與相關醫療機構合作業務對公司財務狀況的具體影響,直至2月26日在《關注函回復公告》中才予以披露。相關當事人負有重要責任,為此他們受到了處分。
雖説上述相關人員受處分的事項跟2019年業績快報中提及的商譽減值準備、存貨跌價準備等事項並沒有直接關係。但是,既然公司存在上述對外披露資訊的不客觀,甚至相對滯後披露的先例,那麼在其他業務和事項中的信披也難免讓人有不準確的擔憂,否則前文對存貨跌價準備計提解釋也就不應該存在矛盾之處了。
資金壓力不容小覷
天晟新材2019年三季報披露,三季度末賬上還有貨幣資金17740.26萬元,跟期初(即2018年年末)的金額24546.93萬元相比,有明顯減少。與此同時,2019年前三季度的經營活動産生的現金流量凈額為-7446.61萬元,呈現資金外流的情況。梳理2015年至2018年各年度財報,《紅週刊》記者發現除了2015年天晟新材的經營活動現金流量為正數13826.74萬元之外,其後各年度金額都相對很小,分別只有-1845.01萬元、1118.80萬元、744.51萬元。如此情況説明,僅憑經營活動,天晟新材是很難獲取充裕的現金流量的。
為了讓經營週轉更加順利,天晟新材需要通過經營活動之外的渠道獲得資金。從合併資産負債表可看到,2015年以來天晟新材的短期借款居高不下,2015年年末有34470萬元,而2018年年末達到最高的48345萬元,跟同期貨幣資金相比較,後者只能覆蓋同期短期借款的一半而已。另外,2016年以後每年年末賬上均有數千萬元的長期借款。
高額借款必然有高額的利息費用。根據2018年年報問詢函回復公告,2018年全年利息支出高達3746.09萬元,這主要是使用數億元短期借款及數千萬元長期借款所付出的代價。而在2019年前三季度中,天晟新材的利息費用也高達2891.77萬元,比2017年全年利息支出2646.09萬元還要高出一些。
然而奇怪的是,數億元短期借款使得天晟新材支出數千萬元的利息費用,而大約相當於同期短期借款金額一半的貨幣資金,各年度卻只帶來數百萬元的利息收入而已。例如,2018年年末貨幣資金為24546.93萬元,但利息收入卻只有317.16萬元,而2018年全年利息支出3746.09萬元所對應的卻是48345萬元短期借款,以及4000萬元長期借款。
天晟新材以短期借款為主,按規模計算,正常情況下利息支出與利息收入的比例應該跟短期借款與貨幣資金的比例大致相同才對,至少不應該出現10倍的差異。然而2018年天晟新材利息支出佔借款比重卻達7.16%,而利息收入佔貨幣資金比重只有1.29%。如此情況或許反映出天晟新材年末資金較高,而全年特別是年中其他月份的資金相對較少的現實,這實際上也反映出上市公司資金壓力明顯。
(責任編輯:趙金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