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武英

　　這周開始，內地秋拍以北京為主場正式拉開了帷幕，中國嘉德、北京保利、北京華辰等各大拍賣公司在佔據城中交通便利的酒店和會議中心，預展的預展、舉槌的舉槌，為2014年最後的藝術狂歡暗自叫陣。每年這個時候，隨著一些重要拍品落槌，那些遠離普通公眾生活之外的天價成交數字，往往一次次地刺激著人們的神經，也造就了很多人希望通過自己手中的古董字畫一夜暴富的財富夢想。雖然這樣的夢想多數只是夢想，但至少讓越來越多的人們知道，古代的物件是值錢的，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隨意擱置甚至丟棄。

　　於是，問題來了。如果遇到的古物不是家中祖傳，而是在幹農活兒時一鋤子下去刨出來的，這樣的東西，國家《文物拍賣管理暫行規定》明確指出，“依照法律應當上交國家的中國境內出土的文物不得作為文物拍賣標的”。既然不能送拍，個別稍微懂得一些法律的人就選擇捐給國家或者被稱為“上交”。

　　近日，被上交的文物還真不少。10月16日，寶雞高新區千河鎮魏家崖村農民魏炳祥，在自家後院取土時，發現12件青銅器，隨後上交文物部門，寶雞市政府對護寶有功的魏炳祥、魏小寧和魏沙一家三口頒發榮譽證書並獎勵1萬元。10月26日，陜西丹鳳龍橋水泥有限公司員工李磊在作業時，在黏土堆裏發現一把古劍，儘管當時有人願出十多萬元買這把古劍，但他還是將這件寶貝交給了丹鳳縣文物部門。11月2日，該縣文物部門證實，李磊上交的青銅劍距今約有3000年曆史，為戰國時期楚國青銅劍。為此，李磊獲得了有關部門頒發的榮譽證書和500元獎金。10月28日，陜西漢中的66歲老人武靖遠發現土堆裏好像半掩著一個銅製品，經文物部門鑒定，初步判斷此樽鑄造于商代晚期，距今約3600年。11月1日，城固縣給老人頒發了榮譽證書，並獎勵3000元獎金。

　　這三則充滿正能量的“文物上交”新聞背後，細心的人發現，三位當事人家境都並不寬裕，都獲得了有關部門的榮譽證書和稍有差別的獎金，而這些獎金都遠遠低於他們上交文物的本身價值。

　　有人提出，這樣近似于精神上鼓勵的微薄獎金，在目前的社會價值體系下，會導致文物流失。就像李磊發現的那把古劍，在“文物販子開價十幾萬人民幣”和“500元的政府獎勵”之間，更多的人可能會選擇前者。之後，文物販子會通過各種途徑將這些不能在公開場合交易的物件販賣到國外。這就是文物黑市。

　　2007年，知名作家吳樹的一部《誰在收藏中國》，向人們揭開了中國文物藝術品的黑暗現狀。而之後幾年相繼出版的《誰在拍賣中國》、《誰在忽悠中國》，更是以觸目驚心的調查數字向公眾展示了魚龍混雜的收藏市場。

　　筆者採訪吳樹時，他將這種不具備合法身份，不能公開交易的各類文物稱為“文物私生子”。他説自己在著書過程中，從考古工作者那兒了解到“十墓九空”的駭人事實。“如此數量龐大的‘文物私生子’，被人以各種方式帶出境外，有時甚至是集裝箱的規模。”吳樹説，“由於目前文物市場整體違法（買賣真的出土文物，違反文物法，而買賣贗品又違反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中國幾千萬的收藏者，每個人手中其實多少都有些出土文物。要想保護首先要知道這些東西在哪。”

　　吳樹建議國家可以通過修改法律，出臺“特赦”政策，在一個時間段內對這些“文物私生子”進行登記，只要不是自己“三盜”所得，登記後就可以獲得合法身份，容許交易，但要限制出境。這樣，不僅可以讓國家對地下文物有一個詳細統計，而且國家也可以出資收購其中一部分具有珍貴价值的古代藝術品。

　　有人認為吳樹的建議會從另一方面鼓勵盜墓，但吳樹認為盜墓是無法避免的社會現狀，“有市場就有盜墓。只要對之前的‘文物私生子’做好登記，登記期之後再出現在市場上的出土文物，一經發現就要嚴厲打擊。”

　　果真如此，不僅能夠鼓勵撿到文物的農民通過合法途徑為自己換得高於政府所獎勵的那點微薄報酬，且有利於將文物留在國內，避免中國幾千年的寶物通過黑色途徑悄無聲息地流出境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