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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醫女博士陳淑芳的 29年堅守

  • 發佈時間:2016-03-26 07:31:17  來源:農民日報  作者:佚名  責任編輯:羅伯特

  本報記者朱海洋

  “阿芳姐,比親姐都親!”

  “沒有陳老師,我還過著窮日子嘞!”“要説陳師傅的好,三天都説不完!”初春三月,在浙江省象山縣畜牧獸醫總站的會議室裏,幾位趕來的養殖戶一邊説,一邊掉眼淚。

  農民的眼淚,是為站長陳淑芳而流。陳淑芳紮根基層29年,人們不解,在臭氣熏天中,與雞鴨豬棚整日作伴,一介女流何以堅守?她卻淡淡地説:“只是因為愛得深沉。”

  無數個不眠之夜

  陳淑芳容貌十分端莊,但工作一日後,常是蓬頭垢面、滿身臭味,縱然氣質過人,也難為高雅。1987年,20歲的陳淑芳走出農校,就進了象山縣良種畜牧場。上班第一天,她身著連衣裙,腳踩高跟鞋,到了畜牧場,被人一頓取笑後,從此工作時,便與這兩樣徹底“訣別”。

  “一姑娘家,幹得了獸醫嗎?”即使換了裝束,質疑聲照樣出現。但不久之後,陳淑芳就令大夥刮目相看。

  挑花,在農村又稱“閹豬”。別看陳淑芳小小年紀,眼明手快,乾淨利落。很快,陳淑芳的妙手傳遍四方。

  暫時的美名容易,要在農村有好口碑,一靠真功夫,二靠能吃苦。這點,陳淑芳絕對算得上“拼命三娘”。

  八年前的夏天,泗洲頭鎮一養殖戶名叫袁力新,初入行就碰上了“豬附紅細胞體病”,整個豬場幾乎遭遇滅頂之災,只得慕名來找陳淑芳。

  打針首日,眼見療效不理想,心急如焚的袁力新,當即口出風涼話。儘管心有委屈,陳淑芳依舊二話不説,每天下班後,驅車幾十里山路,冒著酷熱與惡臭,蹲在豬圈裏打針吊水。

  一次,吊針剛刺入耳靜脈,母豬猛一抬頭,長針頓時穿透陳淑芳的食指,鮮血直流。這是最關鍵的一晚,否則前功盡棄。忍著劇痛,陳淑芳繼續治療。袁力新的妻子看著心疼不已,一邊為陳淑芳驅趕蚊子,一邊直掉眼淚。

  結束時,已過午夜,陳淑芳單獨行駛在沿海公路,不知是手痛還是心酸,眼淚奪眶而出,模糊了視線,差點兒連人帶車翻入海中。回家後,心有餘悸的陳淑芳徹底失眠,耳邊也總響起袁力新的冷言冷語。

  第二天,天還濛濛亮,袁力新打來電話:“陳師傅,母豬全部站起來了!”短短幾字,讓陳淑芳心中的陰霾頃刻間散去。

  這樣的不眠之夜,在陳淑芳的職業生涯中,可謂不計其數。

  盧昌會,原象山縣養豬協會副會長,是陳淑芳悉心扶持了19年的養豬大戶。然而天有不測風雲,2009年,他突然觸電身亡。

  面對變故,一家人都病倒了。之後幾個月裏,陳淑芳幾乎放棄所有的休息時間,一邊照顧盧昌會的家人,一邊幫助豬場重新走上軌道。除夕那天,豬場大面積感染呼吸道疾病,陳淑芳也依然堅守在豬棚內。

  回顧往事,盧昌會的妻子胡亞雲説:“阿芳姐給予我的這份恩情,比天還高,是我一輩子都無法報答的。”

  腦癱婦女肖亞芳、投資失敗欠下鉅額債務的商人朱仁騫、突遭颱風陷入深淵的養鴨戶陳建素……在象山縣,有許多家庭,因為陳淑芳的幫助,通過畜禽養殖走上了致富路。

  浙江首位獸醫女博士

  陳淑芳初入行,雖是年輕姑娘,幹勁

  卻堪比大漢。只要養殖戶招呼,定會雷打不動趕去。前三年,憑著學校裏的那點知識,對付小毛病,陳淑芳自是綽綽有餘,但要預防應付重大的疑難雜症,她確實力不從心。

  學習!得知南京農大的畜牧學在全國都負有盛名,陳淑芳便下定決心自考本科。三年裏,她狂啃書籍,終於在1993年順利畢業。本想著學術生涯就此結束,可陳淑芳越是工作,越覺得知識匱乏。

  2003年,總站引入一碩士生,陳淑芳總算找到幫手,她重臨床解剖,女碩士重理論實驗,兩人取長補短,配合十分默契。可幾年後,女碩士突然離職,讓陳淑芳如同失了右臂,既孤單又茫然。而此時,豬鴨的疾病病毒在變異,老方法已不奏效,知識也得更新。一個不安分的念頭,突然冒出:考研!

  可自己已不再年輕,年近40歲的陳淑芳,上有老下有小,事業正處於鼎盛期,突然分精力去讀研,所有人聽後,都先是驚訝,後是勸阻。但固執的陳淑芳哪兒聽得進去。

  考研可不輕鬆。除了語文稍好些,剩下的對陳淑芳來説,都是天書。怎麼辦?她聽人説,象山中學的李老師,教數學全縣最好,陳淑芳便懇請私下教授。

  李老師一愣,以為陳淑芳只是一時興起,礙于情面只能答應。沒想到,陳淑芳卻是玩真的,天天下班後都來他辦公室。李老師暗暗欽佩之餘,開玩笑説:“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談戀愛呢。”

  陳淑芳確實在談戀愛,只是跟數學談戀愛,還一廂情願,癡心不改。讓她追求不止的,還有一位“洋情人”——大學英語。有一次,陳淑芳去近郊山頂背書,那裏人煙稀少。誰知,一位男人被她聲音所吸引,一路循聲爬至山頂,見是老同學陳淑芳,大笑道:“一把年紀了,還讀什麼英語呀!”

  陳淑芳頓時滿臉通紅。從決定考研起,她都是地下行動,親友同事一概不知。最終,天道酬勤,2009年,陳淑芳以優秀的成績,拿到了南京農大的獸醫學碩士學位。大夥兒這才知道有這回事。

  誰知,陳淑芳還不肯罷休,想一鼓作氣準備考博士。

  那一年,同時考進揚州大學在職博士的僅有8人,陳淑芳最為年長。可她一點也不服輸,硬是高分完成博士論文答辯,在2013年一舉奪得“浙江獸醫界首位女博士”的桂冠。

  從本科到博士,陳淑芳可不是為了文憑,理論加實踐,讓她更好地應對畜禽疾病。從醫多年,無論是豬的弓形體病、附紅細胞體病,還是各類禽流感,陳淑芳都能找出治療方法,許多創新性的技術還在寧波全市推廣,另外有180多篇專業論文在省級以上雜誌發表。

  難捨難分的雞鴨豬場

  像陳淑芳這麼能幹,為人又低調,調到機關,肯定是棵好苗子。2000年,陳淑芳早已遠近聞名,想挖她的單位有不少。可自己走了,養殖戶怎麼辦?陳淑芳特意試探了一下。

  “你要調走,我就不養豬了。”一養殖戶説。

  “為什麼?”陳淑芳詫異道。

  “一直都是你在照顧,你都走了,還養啥豬。”

  陳淑芳很震驚。原來,養殖戶竟如此依賴自己。接著,她又找到另外一位養鴨戶試探,答案出奇一致。

  聽完後,陳淑芳的心裏沉重極了。説實話,才30歲出頭的她,在畜牧場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回到家,她神思恍惚,就連炒菜都焦了。

  真的走得了麼?答案是否定的。其實,她自己心裏也捨不得。陳淑芳決定:不調了。

  九年內,這樣的機會都沒有來光顧陳淑芳,直到丈夫調入寧波工作,陳淑芳可隨同進城。可那次,因為畜牧站無人接替,為了養殖戶,陳淑芳再次婉拒。從此,夫妻倆過上了聚少離多的兩地生活。

  後來,女兒考入寧波一中學,為方便照顧女兒,2012年,經家人勸説,陳淑芳終於妥協,決意調去寧波,連紅頭文件都下了,對方單位給出的條件也極其優渥。

  陳淑芳小心地將調令鎖進抽屜,她想站好最後一班崗,並且精心準備最後一節培訓課。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表面看似波平如鏡,只有陳淑芳知道,內心早已波濤洶湧。

  培訓課照常舉行。誰知臨近下課,會場裏傳來輕輕的啜泣聲。陳淑芳知道,肯定走漏了風聲。她想與大夥告別,可剛講了個“我”字,就喉嚨發酸,熱淚盈眶。

  那就無言地告別吧。陳淑芳深深鞠了一躬,抬起僵硬的腿,慢慢走下講臺,想逃離那一雙雙滿含深情的雙眸。還沒走出門,陳淑芳已被湧來的養殖戶層層包圍。

  “我們不讓你走”“阿芳姐,你不要走”“我們要給縣長寫信”“陳師傅,你不能丟下我們不管啊”……

  男人女人,一個個擦著眼淚,如同孩童般哀求著,也徹底揉碎了陳淑芳的心,她的眼淚如同決堤般涌出。從拿到調令起直到這一刻,陳淑芳終於徹底釋放。就連一旁的縣領導,也紅了眼眶。

  最後陳淑芳偷偷地撕碎了調令,對方單位得知此事,驚訝不已,一問才得知培訓會的事情,頓時對陳淑芳肅然起敬。

  工作的29年裏,陳淑芳至少有過四五次進城機會,都被她拒之門外。她的理由很簡單: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半途下車做逃兵。

  著名詩人艾青説:為什麼我的眼裏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陳淑芳用自己的實際行動為這句經典詩句提供了最佳的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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